九月初十清晨，圣灵寺偏殿内的炉火正旺，炉上煮着的热茶冒着袅袅水汽，将整个屋子都烘得暖融融的，驱散了山间的凉意。
一张巨大的白马山地形图铺在长案上，图纸是用粗麻布制成的，上面用炭笔和朱砂仔细标注着山形、泉眼和现有建筑，连每一片树林的位置都画得清清楚楚——这是班哲和周伯花了两天时间，亲自走遍白马山绘制而成的。
长案周围，围坐着山寨的核心成员：班哲穿着一身素色的祭服，袖口挽起，露出手腕上淡淡的魂纹；阿彪依旧背着玄铁弓，只是箭囊上的白绫已经取下，换上了深色的布条；马泽背着药箱，手里还拿着一本草药图谱，时不时翻看一看；已经归来的赵衡长老已是满头白发，手里拄着法杖，闭着眼睛端坐着养神；老祭师周伯坐在最外侧，手里握着一根拐杖，拐杖顶端刻着小小的圣灵草图案。
还有流民中推举出的三位长者——张老栓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手里攥着一把小锄头，那是他从老家带来的唯一物件；李婆裹着一条深蓝色的头巾，怀里揣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孩子们缝的小布偶；赵木匠背着工具箱，手指上还沾着木屑，显然是刚从木工房赶来。长案上摆着几碗热茶，青瓷碗里的茶水冒着热气，水汽氤氲，模糊了图纸上的字迹，却让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暖意。
“诸位，今日请大家来，是想和大家一起规划山寨的布局。”班哲拿起一根炭笔，炭笔是用后山的硬木制成的，笔杆被磨得光滑，他用炭笔在地形图上轻轻圈出四个区域，每个区域都用不同的符号标注——居住区画着小房子，耕作区画着麦穗，草药区画着草药，练兵区画着弓箭，“从今日起，白马山寨分为四个区：居住区、耕作区、草药区、练兵区。每个区的用途和管理，我想和大家一一商议，务必让每个人都有活干，每个家都有住处，不让一个人饿着、冻着。”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张老栓眼中的期待，看到李婆脸上的安心，看到赵木匠紧握的双手，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把山寨建好，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班哲首先指向地形图左侧，那里靠近圣灵寺，有一片现存的木屋，木屋的位置用朱砂标得很清楚：“这里是‘居住区’，现有房屋三十间，都是之前圣灵寺的杂役房和祭师的住处，每间屋子能住六七个人，算下来能住两百人左右。但现在山寨有流民一千两百余人，加上我们两百名祭师，总共一千四百多人，房屋远远不够，至少还需要再建一百间木屋才能让所有人住下。赵木匠，你是流民中手艺最好的木工，之前在老家就帮人盖过房子，我想请你牵头，组织流民中的木工和青壮年，修缮旧屋、搭建新房。旧屋有些地方漏雨、漏风，得先修好；新房就用后山的杉木，杉木结实，还不容易招虫，盖起来也快。”
赵木匠连忙站起身，黝黑的脸上满是激动，双手在身前搓了搓，声音都有些发颤：“班祭师放心！我这就去清点人手，流民里有十几个会木工的，还有不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愿意干活。旧屋修补快，我们先把漏雨的屋顶补好，把破损的门窗换掉，最多三天就能让旧屋住人；新屋我们用后山的杉木搭建，先搭框架，再铺屋顶，每天能建三四间，最多半个月，就能再建五十间木屋，要是人手够，还能多建几间，保证每个人都有地方住，冬天也冻不着！”他说着，还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刨子，刨子很旧，却磨得锋利，“我这刨子用了二十年了，以前盖房子全靠它，这次一定能把木屋盖得结结实实的！”
“好！”班哲点头，眼中满是认可，又指向地形图南侧的平缓地带，那里地势开阔，没有太多树木，土壤的颜色用炭笔涂成了深褐色：“这里是‘耕作区’，面积约两千亩，之前是荒坡，长满了野草，但是我和周伯看过，下面的土很肥，适合种庄稼。现在要把荒坡开垦出来，种粟米、小麦和蔬菜，粟米和小麦能当主食，蔬菜能补充营养，这样大家就不用只吃干粮了。张老伯，您种了一辈子地，经验最丰富，之前在清溪村的时候，您种的粟米亩产比别人多两成，耕作区就拜托您管理，负责安排流民中的农夫开垦、播种、灌溉，需要什么工具、需要多少人手，您尽管说，我们都能协调。”
张老栓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眼中闪着光，他放下手里的小锄头，凑到地形图前，手指轻轻点在耕作区的位置：“班祭师放心！这地我看过，土肥，透气性也好，只要有水，明年定能有好收成。粟米耐寒，适合种在北边；小麦喜暖，种在南边；蔬菜就种在靠近居住区的地方，方便采摘。只是……这灌溉是个问题，南侧没有河流，只能靠雨水，要是遇到旱天，庄稼就危险了。”他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担忧，毕竟在老家时，他就吃过旱灾的苦，眼睁睁看着庄稼枯死，心里疼得慌。
“这个我已经想到了。”周伯开口，他拿起拐杖，指着地形图北侧的一处泉眼，泉眼的位置用蓝色的颜料标了出来，旁边还画了几条细线，“后山有处‘白马泉’，泉水常年不涸，我年轻时跟着杨石大祭师去过，泉眼的水很足，冬天都不结冰。我们可以挖一条水渠，从泉眼引到耕作区，水渠宽三尺，深两尺，这样既能保证水流，又不容易被冲垮。按照这个尺寸，需要五百人挖三天才能通，要是人手够，两天就能挖完。我建议，让护寨队的青壮年和流民中的男子轮流开挖，白天挖渠，晚上巡逻，两不耽误，既不影响山寨的安全，又能尽快把水渠挖好，不耽误播种。”周伯的声音很沉稳，毕竟他在白马山待了几十年，对山上的情况了如指掌。
班哲赞同地点头，看向阿彪：“周伯说得对，水渠是耕作区的命脉，必须尽快完工，不能耽误明年的春耕。阿彪，护寨队的调度就交给你，你要确保挖渠时有人巡逻，巡逻时有人挖渠，不能让山寨出现安全漏洞。现在山寨周围还有不少散兵和土匪，必须时刻警惕，不能让他们趁机进来捣乱。另外，挖渠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让大家带上工具，小心脚下的石头，要是有人受伤，马泽师兄要及时治疗。”
阿彪立刻应道，他握紧玄铁弓，眼中满是斗志：“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护寨队的排班表，护寨队现有五百人，我分两组，一组三百人白天挖渠，两百人巡逻；另一组两百人白天巡逻，三百人挖渠，晚上再换班，保证白天晚上都有人挖渠、有人巡逻，绝不耽误。我还会让巡逻的人带上银箭，要是遇到散兵，直接警告，敢靠近山寨就不客气！”他说着，还拍了拍箭囊，银箭碰撞的声音清脆有力，透着满满的信心。
接下来，班哲指向地形图西侧的坡地，那里地势稍陡，土壤用炭笔涂成了浅褐色：“这里是‘草药区’，面积五百亩，土质偏沙，排水性好，适合种圣灵草、甘草、当归等药材。圣灵草是我们祭师用魂术的关键，也是医祭院疗伤的主要药材，必须优先种植；甘草能治疗风寒、咳嗽，是常用药；当归能补血，适合给产妇和伤员用。马泽师兄，你是祭医，懂草药的习性，草药区和医祭院就交给你管理。医祭院建在草药区旁边，既方便取药，又能为百姓看病，不用让大家跑太远的路。”
马泽拿起案上的草药样本，递给众人看，样本是用油纸包着的，打开后能看到新鲜的圣灵草和甘草：“这是圣灵草，叶片上有细小的绒毛，闻着有淡淡的清香，能驱邪、疗伤，种植时要注意防晒，不能暴晒；这是甘草，根茎粗壮，味道甘甜，适合种在向阳的地方。另外，我还会种一些常用的草药，比如治疗风寒的紫苏、止血的三七、退烧的柴胡，这样百姓有个头疼脑热，都能及时治疗。医祭院需要十间木屋，一间药房用来存放药材，三间诊室给病人看病，两间病房给重伤的人休养，还有四间给医祭师住，方便随时照顾病人。赵木匠，建屋时还请多费心，药房要干燥，病房要暖和，不能让药材受潮，也不能让病人冻着。”
赵木匠连忙点头，把马泽的要求记在心里：“马祭师放心，医祭院的屋子我会优先建，用最好的杉木，药房的屋顶多铺一层茅草，防潮；病房的窗户小一点，门上挂厚布帘，冬天暖和。我还会在医祭院周围种上几棵树，夏天能遮阳，让病人住着舒服。”他说着，还在心里盘算着建屋的顺序，先建药房和病房，再建诊室和住屋，争取尽快完工。
最后，班哲指向地形图东侧的空地，那里地势平坦，没有树木，用炭笔标着一个大大的“练”字：“这里是‘练兵区’，面积三百亩，用来训练护寨队。护寨队是山寨的屏障，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守住山寨。阿彪，护寨队现有五百人，都是流民中的青壮年和我们的箭术祭师，你要制定详细的训练计划，教他们射箭、刀法和基础的魂术护身咒，确保他们能在遇到危险时保护自己，也能守护山寨安全。训练不能太苦，要劳逸结合，要是有人受伤，马泽师兄要及时治疗，不能让大家带着伤训练。”
阿彪握紧玄铁弓，眼中满是斗志：“放心吧！我会让护寨队每天训练两个时辰，早上辰时到巳时练箭术，在练兵区立上靶子，从五十步开始练，逐渐增加到百步；下午未时到申时练刀法，用木刀练习，避免受伤；晚上戌时到亥时学护身咒，我会请懂魂术的祭师来教，先从最简单的‘护心咒’开始，再学‘护体咒’，不出一个月，保证他们能独当一面，遇到散兵和土匪也不怕！”他说着，还拿起一把木刀，演示了几个基本的刀法动作，动作利落，看得众人连连点头。
“至于赵衡长老嘛，就辛苦您多费心，以后我们的《山寨公约》您做个执行监督人好了。”班哲看着赵衡长老微笑着说。
“赵衡虽老，但心志未老。大祭师放心，我一定公平公正地做好监督工作，让大家都放心。”赵衡长老高兴地说。
班哲从怀里拿出一份《山寨公约》，纸张是用粗糙的麻纸制成的，上面的字是他用毛笔写的，字迹工整：“山寨要想长久，必须有规矩，这是我和赵衡长老，还有周伯，一起拟定的《山寨公约》，现在念给大家听，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大家尽管提出来修改。一、所有流民和祭师平等，不得因身份高低、贫富差异欺凌他人，违者罚去耕作区劳作十天；二、耕作区收获的粮食，按人口分配，老弱妇孺多分一成，保证他们不饿肚子，不得私藏粮食，违者没收全部粮食，分给百姓；三、医祭院免费为百姓看病，药材从草药区取用，不得私藏药材，不得向百姓索要财物，违者逐出医祭院；四、护寨队负责山寨安全，不得擅离职守，不得欺压百姓，不得滥用职权，违者逐出护寨队；五、任何人不得私自砍伐后山的树木，不得污染白马泉的泉水，树木是建屋和取暖的关键，泉水是灌溉和饮水的来源，违者罚去挖渠三天。”
众人听完，纷纷表示赞同。张老栓激动地说：“班祭师，您制定的公约，比官府的律法还贴心！我们这些流民，以前在老家时，官府只知道收税，不管我们死活，遇到灾年还要抢粮食，哪有这样为百姓着想的规矩！现在在山寨，有地种，有房住，还有免费的大夫看病，这都是托班祭师的福啊！”他说着，眼圈都红了，想起以前的苦日子，再看看现在的希望，心里满是感激。
李婆也抹着眼泪道：“是啊，以前我带着孙子逃荒，一路上吃了上顿没下顿，孙子还差点病死，要是早遇到班祭师，哪会受那么多苦！现在在山寨，有屋子住，有饭吃，孙子还能跟着其他孩子一起玩，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班祭师，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她说着，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偶，递给班哲，“这是我给您缝的，不值钱，您别嫌弃，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班哲站起身，双手接过布偶，布偶是用碎布缝的，样子很朴素，却透着满满的心意，他对着众人拱手：“诸位客气了。山寨是我们共同的家，需要大家一起守护，这些规矩不是我一个人定的，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从今日起，我们各司其职，互帮互助，有困难一起解决，有好处一起分享，定要让白马山成为乱世中的一方净土，让每个人都能在这里安居乐业！”他的声音坚定，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散会后，众人立刻分头行动。赵木匠带着二十名木工，扛着锯子和斧头去后山伐木，一路上还在和木工们商量着建屋的细节；张老栓领着两百名农夫，拿着锄头和犁耙去耕作区开垦，农夫们一边走一边聊着明年的收成，笑声不断；马泽带着五名医祭师，去草药区丈量土地，准备播种，医祭师们还背着小背篓，时不时停下来采集一些野生的草药；阿彪则召集护寨队，在练兵区集合，开始安排挖渠和巡逻的排班，护寨队员们整齐列队，眼神坚定，透着满满的干劲。
班哲站在偏殿外，看着山寨里忙碌的身影——流民们不再是之前那种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模样，他们的脸上有了笑容，脚步有了力量，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有的流民在帮着搬木头，有的在帮着清理耕作区的野草，有的在帮着打水，整个山寨都充满了生机。他抬头望向山腰的祭师墓群，阳光洒在杨石的墓碑上，泛着温暖的光，他在心中默念：“师父，您看，我们的家，正在一点点变好。您护了一辈子的百姓，现在有我们守护，您可以放心了。”风从山间吹来，带着圣灵草的清香，像是恩师的回应，温柔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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