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芷莹最近下班从不直接回家。
她宁愿绕大半个城,也要先拐去梁清安的公寓,拎着两杯冰美式,一脚踹开那扇没锁的门:“我来了,别赶我走。”
梁清安正对着电脑剪辑采访素材,头也不抬:“你再这样,时景序该怀疑我拐卖你了。”
“他巴不得我天天黏着你。”程芷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甩掉高跟鞋,揉着脚踝。
“省得他独占你,我还能分点汤喝。”
她说得没错,时景序最近恨不得24小时贴在梁清安身边,可每次刚想撒娇,程芷莹的微信就弹出来:“清安,我到楼下了。”
于是,时景序只能黑着脸,看着自己刚抱上来的老婆,又被闺蜜“劫”走。
“你俩是连体婴吗?”他终于忍不住在某次晚餐时抱怨。
程芷莹挑眉:“怎么,时少爷舍不得?要不你跟梁大小姐去住城堡,别在这儿碍我眼?”
梁清安憋笑,轻轻拍了下时景序的手:“别闹,芷莹是我最好的朋友。”
时景序冷哼一声,转头对江滨使了个眼色:“你看看,这都什么人?赶紧把人领走,别在这儿当电灯泡。”
江滨无奈地笑:“我倒是想,可她不搭理我啊。”
“那你还不赶紧追?”时景序语气里满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壮。
“我被程芷莹抢老婆,你被她甩了,咱们俩谁也别嫌谁惨。”
江滨低笑出声,终于认真道:“我在追了。”
程芷莹听见了,冷笑一声:“谁要你追?我程家大小姐,缺男人?”
可她嘴上硬,心里却轻轻颤了一下。
她做媒体工作,每天穿梭在城市角落,采访街头艺人、单亲妈妈、流浪画家……她说这是“体验生活”,其实是想填补高中毕业后那几年空缺的自己。
她曾梦想做个自由记者,而不是继承家业的程小姐,而梁清安,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支持她梦想的人。
所以她黏她,黏得理直气壮。
那天,她们刚结束一场街头采访,正准备去吃宵夜,一辆黑色加长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夏雪薇走下来。
她依旧穿着高定套装,裙摆及膝,红唇如火,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保镖,像两尊移动的石像。
“哟。”程芷莹挑眉,声音里满是讥讽。
“这是去哪儿演豪门恩怨剧?还带保镖?怕被人一巴掌扇进黄浦江?”
夏雪薇目光扫过她,最终落在梁清安身上,笑意凉薄:“梁小姐,又见面了。”
梁清安淡淡抬眼:“你出现的方式,每次都这么戏剧化。”
“没办法。”夏雪薇轻笑。
“有些人,不给点压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程芷莹啧了一声,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就推了她肩膀一下:“你说话真难听,听得我耳朵疼。”
夏雪薇踉跄一步,保镖立刻上前,手已按在腰间。
“动她一下试试?”江滨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知何时已站在程芷莹身侧,眼神沉静,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压迫感。
保镖顿住。
夏雪薇抬手,制止保镖,冷笑:“程小姐,你还是这么没教养。”
“教养?”程芷莹笑出声。
“我程家的女儿,想怎么活就怎么活,用不着你一个海外财阀的千金来教我。”
她搂住梁清安的肩膀,笑意张扬:“你说你是千金?好啊,可在这儿——”
她环视四周。
“你什么都不是。”
夏雪薇脸色微变。
程芷莹继续道:“你想用家世压人?行啊,那你看看,你能压得过谁?”
空气凝滞。
时景序忽然吹了声口哨,清脆响亮。
下一秒,四面八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黑衣人从街角、巷口、停车场陆续走出,整齐列队,无声却极具压迫感。
时景序慢条斯理地整理袖扣,微笑:“夏小姐,我老婆不喜欢吵闹,但如果你坚持,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安保阵容。”
夏雪薇盯着他,又看向梁清安,忽然笑了:“你们以为,人多就有用?”
“不。”梁清安终于开口,声音轻,却清晰。
“我们只是想告诉你,你威胁不了我们任何人,你所谓的家世,在这里,不值一提。”
夏雪薇眼神一颤。
她终于明白,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柔弱的千金,而是一个有底气、有靠山、有朋友、有爱她的男人的,梁清安。
她不是输在财富,不是输在家世,而是输在,她永远无法理解,什么是真正的被守护。
“我们走。”她转身,声音冷硬。
保镖紧随其后。
车门关上的瞬间,夏雪薇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梁清安。
她站在路灯下,被程芷莹搂着肩膀,时景序站在她身侧,江滨护在程芷莹旁边。
四个人,两对人,像一幅画。
而她,始终是画外人。
待夏雪薇的车消失在街角,夜风终于恢复了原本的轻柔。
程芷莹仰头望着渐暗的天色,长舒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积压的浊气尽数吐出:“哼,终于走了,每次见她都晦气,跟踩了狗屎似的,一整天心情都糟。”
梁清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指尖温热,像一缕暖光穿透了方才的剑拔弩张:“别气了,咱们去吃宵夜,你不是一直念叨着那家巷子深处的生煎包?再不去,人家都要关门了。”
“走!”程芷莹瞬间眉眼舒展,挽起梁清安的手臂,脚步轻快得像只刚逃出笼子的猫。
“我今天采访了个街头煎饼摊的大叔,他说他家的酱料配方传了三代,我非得去尝尝是不是真的那么神。”
四人并肩而行,夜色温柔地裹住他们的身影,街边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城市为他们点亮的归家之路。
时景序走在最后,看着程芷莹和梁清安并肩说笑,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又瞥了眼身旁沉默的江滨:“你今天挡得挺快啊,英雄救美?”
江滨淡淡扫他一眼,语气平静:“她不会让保镖碰清安。”
“可她推的是夏雪薇。”时景序挑眉。
“你紧张什么?怕她吃亏?”
江滨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前方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影上,眼神深得像夜海。
宵夜摊在一条老巷深处,招牌是块褪色的木板,写着“老城记”三个字。
四人挤在一张小桌旁,油渍斑斑的桌布上摆着四碗辣酱、两盘生煎、一盘烤串,烟火气混着孜然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所有不快。
程芷莹夹起一个生煎,吹了吹热气,突然抬头盯住时景序:“喂,你这从哪招来的疯女人啊?夏雪薇是不是在国外的时候就被你得罪惨了,现在回来报复社会?我感觉她脑子有点不太正常,说话阴阳怪气的,听得我牙都酸了。”
时景序差点被一口啤酒呛住,哭笑不得:“我招她?拜托,我躲她还来不及!她在国外读的是艺术管理,我在金融圈,八竿子打不着,再说了——”
他故意拖长音调。
“我那四年忙着想我老婆,哪有空去招惹别人?”
梁清安轻瞪他一眼:“少贫。”
“不过说真的。”时景序放下酒杯,目光扫过程芷莹。
“我觉得你还是少缠着我老婆,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感情问题,你看看你,天天黏着梁清安,我都快怀疑你对我有企图了。”
程芷莹翻了个白眼,把一整串烤韭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怼回去:“我黏清安怎么了?她是我闺蜜,我爱她,不行啊?倒是你,时景序,你再这么阴阳怪气,信不信我明天就写篇专访,《豪门贵公子的恋爱脑实录》,标题我都想好了,保证让你上热搜。”
“你敢。”时景序眯起眼,却掩不住笑意。
“我有什么不敢的?”程芷莹挑眉,得意地扬起下巴。
“我可是媒体人,笔杆子比刀子还利,再说了——”
她忽然转头看向江滨,似笑非笑。
“有些人,不是正在追我吗?我得给他点机会不是?”
江滨正低头给她倒酸梅汤,闻言动作一顿,抬眼时眸光微闪,却没否认,只淡淡道:“汤凉了。”
程芷莹一愣,随即笑出声来,眼角眉梢都染上狡黠的光:“哟,江大少爷,终于不装高冷了?”
时景序和梁清安对视一眼,双双失笑,夜风从巷口吹过,撩动桌上的纸巾,也吹散了最后一丝凝滞的空气。
程芷莹脸颊绯红,不知是被那杯冰镇酸梅汤的酸甜刺激到,还是被江滨那句轻描淡写却意味深长的“汤凉了”撩拨到了心弦。
她轻咳一声,指尖微微蜷缩,故作镇定地接过玻璃杯,杯壁沁着细密的水珠,像她此刻纷乱的心跳:“算你有心。”
江滨嘴角微扬,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像夜风轻抚过湖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眼神不炽热,却足够专注,仿佛她是他世界里唯一清晰的焦点,其余皆是模糊背景。
时景序将一切尽收眼底,坏心眼地打趣道:“哟,这进展可以啊,江大少,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我看你们俩这默契,都快赶上我和清安了。”
程芷莹脸更红了,像被晚霞染透的云,拿起筷子毫不留情地敲了下时景序的手背:“你少胡说八道,再乱讲我明天就发通稿,说你婚前焦虑,精神失常胡言乱语。”
“你狠。”时景序缩手,却笑得更欢。
“我这是关心你终身大事,懂不懂?”
梁清安笑着拉住程芷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好了好了,别闹了,今天这一场也算有惊无险,咱们吃好喝好,比什么都强。”
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儿,桌上的空盘越堆越高,笑声在窄窄的巷子里回荡,惊飞了屋檐下歇脚的麻雀。
程芷莹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叹气:“这宵夜吃得太爽了,灵魂都回血了,以后咱们每周都来一次,就当是反夏雪薇联盟的例会。”
“你还真给自己找组织?”江滨低笑,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余韵。
“那当然。”她挑眉。
“不然怎么对抗那个自以为是的千金大小姐?”
夜已深,烟火气渐散,老巷恢复了它原本的静谧。
江滨起身,顺手帮程芷莹拿过搭在椅背上的米色风衣,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他轻轻抖开,递到她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去。”
程芷莹怔了怔,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似想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读出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接过外套,低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并肩走出老巷,青石板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一条蜿蜒的银河。
身后传来时景序故意拉长的喊声:“江大少,好好表现啊!别辜负了我老婆的闺蜜!”
程芷莹回头瞪了他一眼,唇角却忍不住上扬,像藏不住的笑意,从心底漫到嘴角。
她小声嘟囔:“烦死了,一天不损人会死啊。”
江滨轻笑出声,侧头看她:“别理他,他也就这点出息。”
她抬眼看他,月光落在他眉梢,勾勒出温柔而坚定的轮廓。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隔阂,好像在一点点融化,像春雪遇暖阳,无声无息,却不可逆转。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
“你今天,挡在我前面的时候,挺帅的。”
江滨脚步微顿,眸光微闪,随即低声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头发。”
她心头一颤,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他身旁,夜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袖口,像一种无声的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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