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沉浮，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强子感觉自己正一点点被冻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伤口的疼痛已经麻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寒冷和疲倦。他想闭上眼睛，就此长眠，或许能摆脱这蚀骨的痛苦。
“强子——！”
“强子！你在哪儿——！”
模糊中，似乎有遥远的声音穿透风雪，像针一样刺入他几乎停滞的听觉。
是幻觉吗？是濒死前的错觉？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腥甜的味道让他涣散的精神猛地一振。
不是幻觉！
那声音，是胖子的！还有老赵低沉急促的呼喊！
他们还活着！他们在找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混合着巨大的酸楚和求生的渴望，猛地从他心底爆发出来。他张大嘴巴，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气息，发出嘶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叫喊：
“这……里……胖……子……”
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瞬间就被风雪的呼啸吞没。
他不甘心！不能死在这里！兄弟们来了！
他挣扎着，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艰难地摸索着，抓起一块松动的石头，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卡住他的岩石。
“叩……叩……叩……”
沉闷的敲击声，在风雪声中微不足道，却是他此刻唯一能发出的求救信号。
……
山下，胖子和老赵带着临时找来的两个当地向导，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齐膝的积雪中艰难搜寻。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强光手电，光束在漫天飞雪中显得苍白无力。
“强子！听见应一声！”胖子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脸上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在收到强子那条断断续续的短信后，他们就预感不妙，当联系不上强子，又得知大雪封山的消息时，他们几乎疯了。胖子二话不说，拉上老赵，带着厂里所有的现金，连夜包车赶了过来，又高价请了熟悉地形的向导。
老赵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只是更加仔细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人的角落、陡坡、石缝。他的心跳得飞快，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他知道这种天气，在这种荒山野岭，每一分钟都意味着生死的差距。
“这边！有动静！”一个耳朵灵敏的向导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大家安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风雪声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敲击声？
“是石头声！”老赵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投向侧上方一个黑黢黢的陡坡。
“强子！是不是你！！”胖子像发了疯一样，朝着那个方向连滚带爬地冲去，完全不顾脚下可能存在的危险。
手电光柱齐齐射向那片区域，隐约照见了几块巨石的轮廓，以及巨石缝隙中，似乎卡着一个模糊的、几乎被雪覆盖的人影！
“在那里！”向导喊道。
胖子和老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积雪湿滑，坡度陡峭，好几次他们都差点滑下去，被向导死死拉住。
终于，他们爬到了那块巨石旁。手电光下，强子脸色青紫，嘴唇干裂出血，额头的伤口凝结着暗红的冰碴，整个人蜷缩在石缝里，气息微弱，只有那双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猛然亮起的眼睛，证明他还活着。
“强子！”胖子看到强子这副惨状，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眼泪刷地就下来了。他想去抱强子，又怕碰到他的伤处，双手僵在半空，不住地颤抖。
老赵眼眶通红，他迅速蹲下身，探了探强子的鼻息和颈动脉，又摸了摸他冰冷的脸颊和僵硬的肢体。
“失温，还有伤，必须马上弄出去！”老赵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和向导小心翼翼地清理开卡住强子的积雪和碎石，胖子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又想帮忙又怕添乱。
“强子，撑住！我们来了！没事了！没事了！”胖子不停地对着强子说话，声音带着哭腔，试图唤醒他逐渐涣散的意识。
强子看着兄弟们焦急万分的脸，感受着他们笨拙却拼尽全力的营救，冻僵的身体里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他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最后力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他知道，他得救了。
不是因为运气，而是因为这群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
几个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强子从石缝中抬了出来。老赵脱下自己的棉衣裹住强子，胖子二话不说，弯下腰，将强子背在了自己宽厚却同样疲惫的背上。
“走！下山！”老赵在前方探路，向导在一旁协助，胖子咬着牙，一步一步，踩着深厚的积雪，向着山下有光亮的方向挪动。
风雪依旧，前路艰难。
但这一次，不再是强子一个人孤独地挣扎。
胖子的后背并不宽阔，却承载着生命的重量；老赵的脚步有些踉跄，却坚定地开辟着生路。他们的喘息声交织在风雪中，沉重，却充满了力量。
“兄弟……谢……谢……”强子趴在胖子背上，用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闭嘴！省点力气！”胖子粗声粗气地打断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妈的……吓死老子了……等你好了，看我不揍你……”
生死边缘走一遭，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唯有这风雪中相互扶持的身影，这粗粝的关怀，这拼尽全力的营救，诠释着什么叫作——生死与共。
他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无论是创业的艰难，还是雪山的绝境，都无法将他们分开。
这用命换回来的情谊，比任何订单、任何金钱，都更加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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