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三更，残月如钩。
暗夜联盟在镇外的废弃驿站设下临时据点，风声穿过破窗，发出呜咽般的回响。
林墨俯身查看被救出的旧部——昔日“镇北军”副将陆九渊，此刻却蜷缩在墙角，双眼浑浊，嘴角不断淌出涎水。昔日挺拔的腰背佝偻成弓，钢刀般的手指掐着自己脖颈，指甲已嵌进皮肉。
“将军……不，主上……”
陆九渊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又瞬间陷入混沌，喃喃念着：“雀舌、雀舌……掌柜的……要熬药。”
声音破碎，如断弦之琴。
萧清凰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却迟迟不敢递过去。汤里掺了夜渊提供的“冰魄草粉”，只能暂缓药性，无法根除。
“他在说什么？”她低声问。
林墨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雀舌是药材，也是暗号。”他回忆着，“镇北军旧部里，只有负责情报的‘影组’才会用这个词。”
夜渊掀帘而入，将一卷密报放在桌上。
“我的人已查清，他们体内所中的是一种混合迷魂药，主味是‘离魂草’，再辅以西域‘金蚕粉’与少量‘赤焰砂’。药性极烈，三日一服，不服则经脉逆乱，七窍流血而亡。”
林墨心头一紧：“可有配方？”
“有，缺一味‘镇心子’。”夜渊指了指报卷末尾，“线索指向城南一间药铺——‘回春堂’。”
萧清凰眸光一亮：“回春堂？月漓留下的暗器上，也刻着‘回春’二字。”
林墨点头：“明日辰时，我去探铺。”
天未破晓，林墨换上粗布长衫，腰间只藏一柄短刀，沿后巷潜入城南。
回春堂门面破败，门板开裂，却飘着一股浓郁的药香。
掌柜是个驼背老者，须发皆白，双手却骨节粗大，虎口布满老茧。
林墨装成抓药的行脚商，递上写着“雀舌三钱”的方子。
老者眼皮微抬，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客官要雀舌？可有‘春归令’？”
春归令是影组旧日暗号。
林墨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半枚残缺的铜制令牌——正是当年陆九渊所赠。
老者见状，指尖轻敲柜台三下，后堂的布帘无声掀起。
“进来吧。”
帘后是一间逼仄的暗室，炉火正旺，药壶咕嘟咕嘟冒着白泡。
墙上挂着一排排药屉，标签却全是空白。
老者自称“老葛”，声音沙哑如磨砂：“我只管抓药，不管人命。你若要解药，得拿‘药引’来换。”
“什么药引？”
“镇北军旧人的血。”老葛指了指炉火旁的一枚青瓷碗，“离魂草以血为媒，血主是谁，药便救谁。”
林墨瞳孔骤缩。
他割破指尖，滴入鲜血，碗中药汁瞬间由黑转赤，如活物般翻涌。
老葛满意地点头：“三日后子时，带人来取‘忘川汤’，可解迷魂，但会损三年寿元。”
林墨记下时辰，转身离去。
却在门缝处，瞥见老葛从药屉暗格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信封上赫然印着——
“玄”字蝙蝠纹。
回到驿站，陆九渊的情况更糟。
他时而高呼“将军小心箭！”时而抱住萧清凰的腿哭喊“娘亲别走”。
其余三名旧部亦癫狂如兽，甚至以头撞柱，鲜血淋漓。
萧清凰以银针封穴，勉强稳住他们的心脉，却止不住药性翻涌。
林墨将忘川汤之事告知，她沉默片刻，轻声道：“三年寿元，换四条命，值得。”
夜半，陆九渊短暂清醒。
他抓住林墨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血肉：“主上……回春堂……掌柜的……不是老葛……是‘哑先生’……药香……药香里有……”
话未说完，他双眼翻白，再次陷入癫狂。
“哑先生？”林墨低喃。
那是影组传说中的人物，十年前便已失踪。
第三日亥时。
林墨与萧清凰押着一辆简陋马车，将四名旧部带至回春堂后巷。
老葛早已等候，手中提着一只暗红药壶，壶嘴用黄符封住。
“血。”他简短道。
林墨划破掌心，鲜血滴入壶口。
符纸无火自燃，药香四溢，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
老葛揭开符纸，药汤漆黑如墨。
他正要递出，萧清凰突然拔剑，剑尖直指老葛咽喉。
“你不是老葛。”
老者一怔，喉结滚动，竟发出少年般清亮的笑声。
“不愧是凰公主。”
他抬手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苍白而俊秀的脸——
左耳缺了半只，正是影组档案中记载的“哑先生”！
萧清凰瞳孔骤缩：“你十年前就该死了！”
哑先生微笑，指尖弹出一缕药粉，林墨挥袖挡下，药粉落在地面，竟蚀出焦黑小坑。
“死人，才能活得更久。”
哑先生轻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韵律，“玄冥殿给了我新的舌头，我替他们炼药。
今夜，要么你们带走忘川汤，要么——”
他拍了拍手，暗室四壁轰然落下铁闸，将众人困于其中。
林墨冷笑，龙灵玉在掌心泛起幽蓝光芒：“我选第三条路。”
刀光与药香交错的瞬间，哑先生袖中射出三枚赤红药丸，落地炸开，浓烟裹挟着离魂草的腥甜。
林墨屏息冲入烟雾，唐刀划破药雾，直取哑先生咽喉。
哑先生却如鬼魅般滑退，指尖轻弹，一缕寒光射向萧清凰。
萧清凰挥剑格挡，寒光炸裂，竟是一枚淬了离魂草汁的银针。
“药引已足，血主既至，便留在此处吧。”
哑先生笑声回荡，机关声大作，暗室地面裂开，露出下方翻滚的毒液池。
千钧一发之际，夜影率暗夜联盟成员破壁而入，弩箭齐发，逼得哑先生退至墙角。
林墨趁机夺过忘川汤，背起陆九渊，与萧清凰跃上机关吊索，冲出回春堂。
黎明时分，驿站内。
林墨以真气催动忘川汤，为旧部灌下。黑血自他们七窍渗出，癫狂渐止。
陆九渊睁开浑浊的眼睛，沙哑开口：“主上……幽冥谷……哑先生是钥匙……”
林墨握紧他的手，沉声道：“钥匙已在我们手中。”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萧清凰疲惫却坚定的面容上。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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