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侯寿宴上捕捉到的暗流,让萧景珩更清晰地认识到推行新政所面临的深层阻力。这些阻力并非明目张胆的抗争,而是弥漫在勋贵阶层中的消极情绪与阳奉阴违。如何疏导、化解这股力量,成为摆在眼前的难题。
这日小朝会,议的正是京畿田亩清丈后续以及北境策略。果然,几位与永宁侯寿宴上那几位夫人关联密切的官员,虽不敢直接反对,言语间却颇多保留。
“殿下,京畿清丈虽初见成效,然各地情形不一,若仓促推广,恐生变故,是否暂缓……”
“北戎勃帖近来虽稍显安静,然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仅以经济手段制衡,是否过于怀柔?若其突然发难,边关将士压力巨大啊。”
萧景珩端坐其上,面色平静,心中却如明镜一般。他并未直接驳斥,只将目光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几位年轻官员,其中便有在良乡县清丈中表现出色的韩振。
“韩振,你亲历田亩清丈,于地方情弊最为清楚,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继续推进?”
韩振如今已授户部主事,虽官阶不高,却因太子看重得以参与朝会。他出列躬身,声音清朗而坚定:“回殿下,臣以为,清丈之事,非但不能缓,更应加速、深化。京畿经验已然证明,只要方法得当,执法公允,必能得百姓拥戴。至于各地情形不一,正需因地制宜,细化章程。臣建议,可遴选京畿清丈中之干练官员与生员,组成巡查教导组,分赴各地,统一标准,传授经验,同时亦可监督地方,防止懈怠舞弊。”
另一位由萧景珩破格提拔的年轻将领也出列,针对北境之事慷慨陈词:“殿下,末将以为,当前北境策略乃老成谋国之道。北戎内部不稳,我大军压境反会促其团结。经济锁困,使其民生艰难,内部矛盾自会激化。待其疲敝,或内乱丛生之时,再行定夺,方可事半功倍。此时轻启战端,正中勃帖下怀,实为不智。”
年轻臣子们思路清晰,言辞恳切,引据充分,与几位老臣的保守迟疑形成了鲜明对比。萧景珩微微颔首,却不急于表态,只道:“诸位大人所奏,孤已知悉。新政关乎国本,北境事关安危,皆需慎重。容后再议。”
退朝后,萧景珩回到东宫,眉宇间带着一丝思索。沈静姝正倚在软榻上,听乳母回禀萧靖初的起居学业。小家伙如今开蒙,每日识字诵诗,进步飞快。
见萧景珩回来,沈静姝挥手让乳母退下,含笑问道:“瞧夫君神色,今日朝会上,可是听到了不同的声音?”
萧景珩在她身旁坐下,将朝会上的争论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叹道:“老成者未必持重,有时反是因循;年少者未必轻狂,往往锐意进取。韩振等人,见识不凡,假以时日,必为栋梁。”
沈静姝递过一盏温热的杏仁茶,柔声道:“这是好事。说明夫君提拔寒门、广开官学的策略,已经开始为朝廷注入新鲜血液。老一辈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他们的经验亦需借鉴。关键在于如何平衡,如何引导。既然韩振等人有此见识,何不给他们更大的舞台?譬如组建巡查组之事,便可交由他牵头,配以老成官员辅佐,既用其锐气,亦借其经验。”
“正合我意。”萧景珩眼中闪过赞赏,随即又道,“还有一事。今日见韩振等年轻臣子侃侃而谈,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哦?何人?”
“永宁侯府的徐清韵。”萧景珩道,“那日你赴宴归来,曾盛赞其见识不凡,心思通透。如今朝廷用人之际,女子虽不能入朝为官,但其才识亦不应埋没于深闺。我想着,女子学堂规模日增,需有才德兼备之人协助管理,引导风气。徐清韵或可当此任,让她在女子教育上多些历练,或许将来能成为你的臂助,也能为天下女子做个表率。”
沈静姝眼眸一亮:“夫君此念,实乃开创之举!徐姑娘此人,确是可造之材。由她参与管理女子学堂,再合适不过。不仅能将学堂事务打理得更好,更能向世人证明,女子读书明理,同样能有所作为,而非仅仅为了增添谈资、嫁得更好。”她抚着小腹,笑容温煦,“若此番诞下的是位公主,她将来所处的世道,定会比今日更为开阔。”
夫妻二人商议既定,几日后,旨意便下。韩振被正式任命为“田亩清丈特使”,负责组建团队,筹备向全国推广事宜。同时,一道恩旨抵达永宁侯府,特准徐清韵协理京城女子学堂事务,授“女史”虚衔,可随时入宫向太子妃禀报学堂情况。
这两项任命,如同两块巨石投入湖中,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震动。韩振的提拔尚在情理之中,毕竟其能力有目共睹。而徐清韵的“出仕”,则真正挑战了许多人的认知。虽有非议,但永宁侯府鼎力支持,太子妃明确背书,加之徐清韵本人在贵女中素有才名,反对的声音也未能掀起太大风浪。
徐清韵接旨后,入宫谢恩。她依旧穿着素雅,举止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稳与干练。
“臣女叩谢殿下、娘娘恩典!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沈静姝亲自扶起她,勉励道:“不必多礼。女子学堂乃新生事物,寄托了我与殿下许多期望。交给你,是信任你的品性与能力。日后若有难处,尽管入宫来禀。”
“是,娘娘。”徐清韵抬头,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坚定的光芒,“清韵必不负娘娘期望,定让女子学堂成为真正能培养女子才德、开拓女子眼界的所在。”
望着徐清韵退下的背影,沈静姝对身边的萧景珩轻声道:“看着这些年轻人一步步成长起来,如同看见新的树木正在扎根生长,假以时日,必成茂林。”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目光悠远:“是啊,我与你播下的种子,正在发芽。无论是朝堂上的韩振,还是学堂里的徐清韵,他们都是未来盛世的基石。旧日的波澜,终将被这新生的力量所取代。”
是夜,东宫书房灯火长明。萧景珩批阅着韩振呈上的全国清丈初步方案,沈静姝则翻阅着徐清韵提交的女子学堂发展规划。夫妻二人虽未多言,却有一种默契在空气中流淌。他们不仅在治理当下的江山,更在精心培育着未来的希望。殿外春风拂过,带着新生草木的气息,预示着这个王朝,正悄然进行着新陈代谢,走向一个更为蓬勃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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