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钟的余音散在宫道上,我放下最后一份户部折子。绿芜轻步进来,将三份新递的密报放在案角,一句话没说,退到屏风边候着。
我拿起第一份。是暗卫呈上的苏府往来记录。苏玉衡这几日接连宴请文士,名单里有三人已被推荐入国子监讲学。名字看着普通,但籍贯、师承、文章风格都经过精心挑选。他们写的策论都在强调“君以仁治天下”,暗中贬低新政中的严法手段。这不像是个人喜好,是系统性的思想渗透。
我把这份放到左边。
第二份来自苗疆信道。月涟漪被幽禁后,每日焚香祭祖,宫人习以为常。但昨夜香灰被换成特制青檀,燃烧时会释放一种极淡的烟雾。这种烟雾能激活埋藏在体内的蛊引。更关键的是,他最近收到一封从南境传来的密信,用的是苗文古语,内容尚未破译。但他已经让人准备了一批新的药草,登记名目是“安神养心”,实际其中几味是炼制控心蛊的主材。
我把这份放到中间。
第三份是金元宝递的请愿折。他想办一场“万商大会”,邀请各地富商进京,宣称要为朝廷筹集军资、振兴市舶。他还主动提出承担全部开销,只求一个“协理国事”的名义。表面看是表忠心,可他特意强调要由他选定参会商户,并要求工部配合发放通行文书。一旦成行,他就能掌握全国大半商路命脉,还能借机结交朝中官员。
我把这份放到右边。
三份材料并列摆开,像三把指向不同的刀,却都对准了同一个位置——我的身后。
我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玄夜被终身幽禁,赵铁衣因秋演计划败露而收敛锋芒,谢知章舆论攻势被当众揭穿后也暂时蛰伏。这些人原本各自为政,现在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了动作。不是巧合。他们是怕了。怕我一步步剪除羽翼,下一个就轮到他们。
苏玉衡想从脑子下手,让我变成他理想中的“仁弱之君”;月涟漪想从身体下手,让我成为受控的傀儡;金元宝想从钱袋子下手,让我依赖他的财力,最终不得不听他安排。三人手段不同,目的却一致——夺权。
可他们没意识到,越是急于表现,越容易露出破绽。
我唤来绿芜。“查苏玉衡近半月接触过的所有文士背景,特别是他们背后有没有丞相府的影子。”她点头记下。
“盯紧月涟漪那边,尤其是送进去的药材和香料。他用什么方式传信,就顺着这条线查回去。”她提笔继续写。
“再派一名懂商事的司库郎中,列席金元宝筹备会议。不许露面,只听不说,记下每一句话。”她合上册子,等我最后指示。
“三件事,不准走漏风声。”我说,“尤其是金元宝那边,让他觉得一切顺利。”
她应声退下。
我翻开皇夫动态简录,一页页翻过去。苏玉衡最近减少了入宫次数,但每次都会留下几本诗集或策论集,说是供我闲时赏读。月涟漪每天固定时间焚香,风雨无阻。金元宝则频繁出入工部和户部,打着“筹备大会”的旗号四处走动。
时间节点太巧了。都是在玄夜倒台之后。他们原本等着看谁先动手,现在发现没人能独善其身,只好自己跳出来争一线生机。
我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名字,下面画出三条线。
苏玉衡连向国子监、翰林院、礼部;
月涟漪连向御药房、内侍省、北狱幽所;
金元宝连向工部、市舶司、保和钱庄。
再往上推,他们的共同交汇点只有一个——皇权本身。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压下去。可现在动手,只会让他们抱团。苏家有清流支持,金家有财力根基,苗疆虽远但有秘术威胁。若逼得太急,他们可能联手造势,说我残害皇夫、不容异见,甚至引发外臣动荡。
得让他们继续动。动得越多,破绽越大。
我起身走到窗前。东苑学馆方向有读书声传来,那是苏玉衡安排的人已经开始授课。北狱幽所那边,守卫换岗刚结束,一队巡逻兵正穿过长廊。西市工坊外,金元宝的车队正在卸货,几个工匠模样的人围在图纸前指指点点。
三个方向,三种行动,都在推进。
我回到案前,提笔写下三条批注:
“学府荐才,宜缓不宜拒。”
不能直接否决,否则显得我排斥文人。要让那些人进来,但控制他们的言论范围,慢慢筛出真正可用之人。
“幽人传讯,宜察不宜断。”
不能切断月涟漪的联络渠道。一旦断了,他会警觉。要顺着那条线摸上去,找到他在宫外的接应者,一举拔除。
“商事邀功,宜观不宜拦。”
不能拒绝金元宝的好意。要让他把大会办起来,办得越大越好。等他把所有资源都投进去,再从内部瓦解。
写完,我把纸折好,放进一个空匣子里,递给绿芜。“按这个办。记住,别让他们察觉任何异常。”
她接过匣子,低头退出。
殿内只剩我一人。烛火跳了一下,我伸手吹灭了一盏灯。光线暗了一半,剩下的影子拉得很长。
外面传来更鼓声,已经是戌时三刻。
我翻开新的记录册,开始整理今日情报要点。刚写完标题,绿芜又回来,低声说:“东苑那边,有个被推荐的学者今早写了篇《仁政十策》,已经在私底下传开了。”
我没抬头。“知道了。”
她又说:“北狱守卫报告,月涟漪今晚多烧了一炷香。”
我停下笔。“记下来。”
“还有……金元宝刚刚送来了大会初定名单,说是请您过目。”
我把笔搁下。“放那儿吧。”
绿芜把一份黄绢折子放在案头,转身离开。
我盯着那份折子,没有立刻打开。我知道里面一定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人,表面上无可挑剔。可正是这种“完美”,才最危险。
我伸手摸了摸袖口,那里藏着一枚小小的铜符——是从玄夜事件中截获的粮车通行令。它提醒我,每一次看似忠诚的献策背后,都可能藏着一把刀。
而现在,这三把刀,正同时向我逼近。
我拿起金元宝的折子,缓缓展开。
第一页写着“首议嘉宾:江南盐商联合会代表十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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