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金元宝递来的黄绢折子,指尖在“江南盐商联合会代表十二人”这一行上轻轻划过。名单排得整齐,名字也挑得体面,表面看无可挑剔。但我记得绿芜昨日呈报的账册记录——其中三人名下的商号曾通过保和钱庄暗中转移资产,与郑府有间接往来。
我把这一页翻过去,继续往下看。又有两名布商被列在次席,籍贯是南陵,那是苗疆信道必经之地。我将这两处用朱笔圈出,放入左侧案匣,低声唤绿芜进来。
她脚步轻稳地走到案前,垂手立定。
“把这几户商户的往来记录再查一遍,尤其是近三个月内是否有大宗药材或香料交易。”我说,“记档备案,不许声张。”
绿芜点头,取走折子副本,转身退出殿外。
我提笔写下一道口谕:“万商大会可行,工部即刻配合发放通行文书。”字迹舒展,语气平和,像是真心嘉许。随后命内侍送往工部值房。只要金元宝觉得顺利,就会投入更多资源,把这张网铺得更大。等他动用全部人脉与财力时,才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刚放下笔,绿芜又回来,手中捧着一份密报。
“苏玉衡推荐的两位学者,背景已查明。”她低声说,“一人曾在私塾讲学期间撰写《仁政论》,文中称‘严法伤民,苛令非治国之本’,并私下传抄数十份;另一人虽无着述,但其兄长为前礼部侍郎,因反对军改被贬,至今未赦。”
我把这两人的名字记下,取出礼部公文笺,批写道:“两位年迈体弱,恐难胜任讲学,另择贤才。”字写得工整,理由说得温和,不会激起清流反弹。
接着我又加了一句:“讲席可开,议题须经翰林院核定,每月呈报讲学摘要。”
绿芜接过文书,快速誊录存档。
“让翰林院知道,这不是限制,是支持。”我说,“他们若想推新政不利的文章,直接驳回即可。不必留情。”
她应了一声,将原件封入竹筒,交由专人送往翰林院。
苏玉衡想用文人慢慢影响朝堂风气,那就让他的人进来。只要言论出口受控,再多的声音也只是摆设。真正危险的不是反对者,而是那些看似中立、实则埋线的人。我要让他们一个个浮出水面。
正说着,绿芜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北狱守卫回报,月涟漪今夜焚香时间比往常多了一炷,香灰已被更换为青檀。”
我放下手中的朱笔。
“御药房那边动作了吗?”
“已经照您的吩咐,所有送往北狱的安神药材全部替换。新药无蛊引反应,且每日由不同宫人送入,路线随机。”
“很好。”我点头,“继续按原计划行事。暗卫那边有没有发现传递路径?”
“有。”绿芜递上一张小纸条,“每三日一次,香灰残渣会被混入清扫垃圾,由一名老杂役带出北狱侧门,交给挑水的短工。那人昨夜露宿城南破庙,尚未离开。”
我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南境方向标着几处苗疆联络点,都是之前截获的情报所载。
“在那名短工身上做标记。”我说,“不要抓,也不要惊动。让他带着香灰走,一路跟着。我要知道他在哪里交接,见了什么人。”
绿芜记下命令,正要退下,我又补充一句:“从今天起,北狱水源每日检验两次,食物由御膳房直送,不得经任何中间人之手。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她领命而去。
月涟漪以为焚香祭祖无人怀疑,就能悄悄激活蛊引、重建联系。但他不知道,每一次烧香,都在暴露他的节奏。我不急于切断这条线,反而要让它畅通。等到他以为联络成功时,才是真正落网之时。
殿内烛火晃了两下,更鼓敲过亥初。
我坐回案前,翻开司库郎中昨日送来的初步监察记录。金元宝筹备会议已开了三次,每次都有新的商户加入名单。表面上是为朝廷筹款,实际上已在私下承诺,只要缴纳一定份额,便可获得市舶司优先通商资格。
我把这份记录合上,放入右侧暗格。
绿芜这时第三次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加盖火漆的文书。
“金元宝派人送来大会最终参会名单,请您亲自过目。”
我接过打开,第一页仍是那十二位盐商代表,后面新增了六家铁器商和四家船行。其中有两家铁器商曾在边境战事期间拒绝供货,只为囤积抬价。如今却赫然列在“忠勤商户”之中。
我没有表态,只在文书末尾盖上印信,写下“准行”二字。
“拟一道旨意。”我对绿芜说,“称金元宝心系国事,忠勤可嘉,特赐金纹锦袍一袭,以示嘉奖。”
绿芜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越是夸奖,越能让他放松警惕。他会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局面,进而加大投入,甚至主动拉拢更多官员参与分利。到时候,每一笔交易都将成为证据。
“另外。”我补充,“让司库郎中继续潜伏。每日记录资金流向、参会人员谈话内容,特别是涉及官府审批、税收减免的部分。”
“是。”
她退出后,我靠在椅背上,闭眼片刻。
三个方向,三种手段,同时推进。苏玉衡走的是舆论之路,想让我变得软弱;月涟漪走的是秘术之路,想让我失去自主;金元宝走的是财权之路,想让我依赖他生存。
但他们都不懂,真正的权力不在嘴上,不在钱里,也不在蛊毒之中。而在谁能掌握全局,谁能让对手按照自己的节奏行动。
我现在要做的,不是阻止他们,而是引导他们走得更深、更远。
直到他们发现自己走进的,不是权力之路,而是死局。
绿芜再次推门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瓷瓶。
“这是从月涟漪今日焚香后的香炉中取出的残留物。”她说,“经检测,含有微量赤鳞粉,确为激活蛊引的辅料。”
我接过瓷瓶,放在案角铜符旁边。
同一位置,还放着金元宝送来的通行令铜符、苏玉衡上次入宫时留下的诗集残页。三样东西并列摆放,像三条正在延伸的线,而我坐在它们交汇的中心。
“继续盯紧北狱。”我说,“明天开始,每隔一个时辰巡查一次香炉状态。若有新加香料,立即取样。”
绿芜应声退下。
我提起笔,在新一页纸上写下今日三项指令的执行情况,逐一核对完毕,合上记录册。
殿内只剩下一盏灯。
我伸手拨了拨灯芯,火焰跳了一下,映在铜符边缘,闪出一道冷光。
这时,绿芜快步返回,站在门口低声说:
“北狱传来消息,今晚负责清扫的老杂役突然换了人。”
喜欢女帝觉醒:朕的皇夫皆是棋子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女帝觉醒:朕的皇夫皆是棋子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