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情提要
上一章,学院开专业分流说明会,山河社和学校合演了一出“选战场”的话术秀;我一边接到妈妈“将来能不能回本地”的现实电话,一边被系统提示可以用分命保住自己的专业分流。下课后,袁立冬打来电话,问我一句扎心的:“像我这样,还有必要继续努力吗?”现在是分命任务倒计时第6天晚上到第5天傍晚,我在校园和手机两头来回被拽。
袁立冬那通电话,最后是我一句很怂的“先别想着结果,你先把这学期熬过去”草草收尾的。
挂了之后,宿舍灯已经熄了,只剩下窗帘外操场的路灯,光透进来,像切得歪歪扭扭的豆腐块。
胖子在上铺呼噜声震天。
我翻了个身,把手机举在面前,屏幕一亮,灰碗的界面自动弹出来。
【分命任务 · 第一次】
倒计时:6天23小时12分
A:保袁立冬,避免“辍学+严重心理崩溃”
b:保古柳,降低近期汛期灾害严重程度
c:保自身,锁定本次专业分流结果
下面多了一行小字:
【注:每项选择将占用当前可分配气运值的不同比例,互相影响。】
“你以前怎么不说互相影响?”我在心里骂,“前两天怎么不提示?”
【前两天你只是在看,没有实际决策行为。】
【记账在交易发生之后,而非犹豫之中。】
好家伙,这系统是学会计学疯了。
我盯着上面三个选项看了一会儿,眼睛有点干,脑子里浮现出三张脸——
袁立冬,握着话筒在那头憋着一口气;
我妈,站在厨房里一边炒菜一边说“你命在我们眼里比你运气重要”;
还有一条断断续续出现在梦里的河堤,河边老柳树被水拍得东倒西歪。
我突然有点害怕——
怕的是,不管我点哪一个,都会有一个画面在将来某一刻反过来卡我脖子。
“算了。”
我把手机摁黑,丢在枕头边,“明天再说,明天的气运明天记。”
很不负责任,但这是我那一刻唯一敢做的事。
——
第二天,天气突然就跟换了剧本一样。
早上的操场热得能烤熟鞋底,下午开始起风,傍晚的时候,风怼着教学楼窗户吹,玻璃一直在嗡嗡响。
晚自习下课,我和程溪从教室出来,楼道里一股潮乎乎的味道,像刚洗完的被子没晒干就塞进衣柜。
“这鬼天气。”
程溪抖了抖手臂,“早上还晒脱皮,晚上风一吹我怀疑要下刀子。”
“下雨好啊。”胖子从后面跟上来,“一暴雨,操场泡汤,教官可能就让我们停训。”
“你脑子里只有军训。”程溪说,“你知道今年整个省都在发汛期预警吗?”
“知道啊,所以我才觉得,下雨没准对你有利。”
胖子一点也不心虚,“你平时那么会跑,地一滑,大家都摔,平均水平就拉低,你又欧皇,肯定不摔。”
“你这个朋友可以割了。”
程溪冷笑,“你是希望全校一起摔,还是希望我一个人摔?”
“当然希望你不要摔,你要是摔了,我舍不得。”
胖子秒认怂,“你摔了,我就没有人抄答案了。”
“滚。”
我们说着话往宿舍走,走到半路,一阵风夹着几点雨砸下来。
“哎哟,预报说晚上有大到暴雨,这么快就来实习了?”
我抬头,看见天边云已经压得很低。
手机这时候震了一下。
我以为又是学校通知“明天带伞”,掏出来一看,是几个不同的消息源接力刷屏:
【县气象局:发布暴雨橙色预警,预计今晚至明早我县部分地区有大到暴雨……】
【古柳镇防汛工作群截图(转发):今晚各村干部全面巡堤,重点排查老河道弯道处隐患……】
【我妈:语音消息x3】
我点开我妈的语音。
第一条是风声呼呼呼,夹杂着她的声音:“你那边下雨没?我们这边先下了一阵,又停了,老王说等下大半夜要去河边守着。”
第二条是她跟人说话被顺便录进去:“你叫他明年别回来河边瞎跑,河堤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第三条,她对着手机说:“你晚上早点睡,别老看书看到半夜,你运气再好,熬夜也要掉头发的。”
最后一句莫名戳我笑点。
“笑啥?”程溪问。
“我妈担心我秃。”我说。
“你要是秃了,你的人设就崩了。”
她一本正经,“运气好还秃,那就太招人恨了。”
我们在楼下分开,她去女寝,我回男寝。
走到宿舍门口时,手机屏幕自己亮了。
灰碗界面占满视野,背景变成了阴沉的云层和一条河道的俯视图,那条河我熟——古柳那条老河。
【监测到古柳镇上游区域暴雨预警升级。】
【预测未来12小时内,古柳村河道溢出风险指数:从0.3升至0.8。】
0.8。
连系统都开始用小数点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哪来的数据?”我在心里问,“你还能看天气?”
【气运流动影响物理环境,物理环境变化亦影响气运流动。】
【本系统不依赖官方预报,只记录“事后会被归咎为运气”的结果。】
“说人话。”我皱眉。
【如果这次真淹了,十年后喝酒聊天的时候,古柳人会说一句:】
【‘那年我们村运气太背。’】
我被它玩笑一样的口吻恶心到了。
【b项:保古柳汛期平安 —— 当前状态:可触发】
【若立即投入当前可分配气运值的40%,可将本次溢出风险指数从0.8拉低到0.4。】
【副作用:未来两周内,A项(袁立冬)和c项(专业分流)成功率下调。】
“40%?”我吸了口气,“你怎么不去抢?”
【已为你预留60%。】
“……谢谢你哦。”我翻了个白眼,“好大方。”
宿舍里,胖子已经光脚踩在椅子上刷手机:“哇,群里说了,今晚大暴雨,明天早上可能停课!”
瘦高个一边拆泡面一边说:“停课也不代表停点名,小心辅导员半夜抽查。”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突然有一瞬间恍惚——
如果我现在点确认,今夜古柳那条河道上,可能就会少掉某一次决堤;
但我这边,可能就会多出一次“分流被调剂”或者“有人彻底扛不住”的事故。
“你怎么站在那儿发呆?”胖子抬头,“赶紧进来,等会雨大了断电就惨了。”
我收起手机,进门,把窗户关严。
外面的雨说来就来,“哗”地砸下来,像有人拿一盆洗脚水扣在天上。
楼下操场瞬间模糊一片,只剩下路灯光在水面上抖。
“我突然有点想念我们那边的小学。”胖子趴在窗台上,“一到暴雨就停课,我们就去河边抓鱼。”
“现在再去河边抓鱼,你就是被当反面教材拍到短视频里的那种。”
我说,“标题都想好了——#暴雨天这群熊孩子的危险娱乐#。”
“你们村那条河……”
瘦高个想了一下,“是不是前几年上新闻那条?”
“是。”我说,“就是那条。”
“那你现在紧张不紧张?”胖子问,“要我说啊,你这么命硬,说不定你只要在宿舍睡一觉,你们村就自动避过一劫。”
“你这是鼓励他当睡神。”程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们齐刷刷回头——她打着伞站在门口,伞外雨线密密麻麻,她身上滴着水,马尾发梢都湿了。
“你怎么上来了?”我问。
“借书。”
她举了一下手里的名单,“老师让我们分组去图书馆拿资料,我那组缺两本,你这边有。”
她进门的时候顺手把伞抖一抖,水珠在地上溅开。
胖子赶紧把自己那双臭袜子踢到床底下:“欢迎欢迎,女神光临男寝。”
“你袜子味儿已经先欢迎我了。”程溪嫌弃,“林宴,你那本《城乡社会调查》借我。”
“你终于开始看这种书了?”我想笑,“不是只想逃离古柳吗?”
“想逃离,得先了解。”
她翻了翻,“我可不想将来被某些项目骗得团团转。”
说到“项目”,屋里气压明显低了半截。
“你妈不是说,让你离山河社远一点吗?”她随口说,“今天他们发的那个‘合作意向书’,我看了,话说得挺好听的。”
“哪个部分?”我问。
“‘立足本地资源,打造可复制的乡村振兴样板’。”
她皱眉,“你不觉得这话里‘可复制’三个字有点吓人吗?”
“怎么说?”
“复制样板意味着,他们不关心样板原生地的后果,只在乎能不能推广出去。”
她靠在桌边,“古柳对他们来说,只是第一块试验布。”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锋利。”胖子小声,“我背脊发凉。”
“我只是提前帮你们想好几年后喝酒聊天的时候要骂谁。”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暴雨一来,考验的就不只是河堤,还有你们这些‘样板’的命。”
“你们这些。”这个词刺了我一下。
我突然想起系统界面上那串冷冰冰的数字。
“你最近老在发呆。”
程溪收起那本书,看着我,“分流的事没想好吗?”
“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没想好。”她说。
“那你呢?你不是写好了逃离计划?”我反问。
“我啊——”
她想了想,“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觉得该先保自己。你看这雨,下得谁也说不准。你要真指望哪天能从天上掉一个救世主下来,帮你把所有坑都填了,那就太天真。”
“我可从来没说我是救世主。”我说。
“你不这么说,不代表别人不会这么用你。”
她背起书,“行了,书拿走了,我回去了。你要是真有心事,就写在纸上,不要老往心里堵。心堵久了,容易考前拉肚子。”
临走前,她又补了一句:“别太相信预测。天气预报说小雨,可能暴雨;说暴雨,有时也就淅沥一下。命运预报也一样。”
“你这话听起来像在安慰我。”我说。
“你爱怎么理解怎么理解。”
她撑伞出去,门一关,雨声一下子放大。
门关上的那一刻,灰碗界面再次跳出来。
【外部变量更新:】
【村级防汛响应已启动,当前人为防御能力:低。】
【若不启动b项,古柳村在未来48小时内发生“可被记为重大不顺”的事件概率:72%。】
72%。
“重大不顺”四个字我太熟了,车祸、工地事故、孩子大病、农作物绝收……
这些词曾经在我成长的每一个节点上当背景板。
“你能不能再具体一点?”我问,“比如,淹的是哪一段?哪一家?能不能不死人?”
【你想要的是天气预报,我给的是记账结果。】
【记账不区分哪一家,只统计这片地是否‘背了一年’。】
“那如果我现在点b呢?”我深吸一口气,“具体会怎么样?”
【若立即启动b项:】
【古柳村本次遇水事项将控制在‘可承受的小灾’范围内。】
【你个人在未来两周内,将承担部分“本应分摊到村里”的不顺。】
“什么叫可承受的小灾?”我抓住关键词,“对谁可承受?对我?对村?对你?”
【例如:道路受损但无人员伤亡;农作物部分减产但不致整体绝收;有人受伤但无长期后遗症。】
“那我呢?”我问。
【例如:在分流、考试、校园关系中遭遇中等程度不利结果。】
“你可真会说人话。”我冷笑,“中等程度不利,翻译成人话就是——可能被调剂,可能有人讨厌我,可能某件事搞砸。”
【你可以理解为:给古柳买了一份短期保险,保费由你来出。】
保险。
这个比喻,比什么都扎心。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雨线,脑子里突然出现两个画面——
一个是我们小学那条河,雨季的时候,水涨到贴着堤顶,我们一群小孩还在边上扔石头玩;
另一个是新闻画面里那些被标记成“安全隐患突出村”的字幕。
胖子在旁边打游戏,一边喊:“哎哎哎,别断电别断电,我这局要吃鸡了!”
瘦高个泡面吃完,把桶扔进垃圾袋:“要是明天真停课,我就可以补一觉。”
他们这点小愿望,在系统眼里,可能算不上“值得记录的运气”,都掉在那条大账本外面。
我突然觉得很难受——
不是因为我要不要当好人,而是因为我终于看到**“我个人的小日子”和“一整个村的一年”是挂在同一串数字上**。
“你要点吗?”
灰字没有问,但那个确认键在屏幕中间闪烁。
我手指停在上面,迟迟按不下去。
“要是我现在点了。”
我在心里跟自己谈判,“那A呢?袁立冬要是这两周被某个老师骂崩了,我是不是也要认?c呢?我要是被调剂到一个我根本不想去的专业,我以后还有没有余力给古柳做事?”
我突然想到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如果为了保村子,我先把自己送进垃圾堆,那未来谁来帮他们翻垃圾?
灰碗界面似乎捕捉到了我的犹豫。
【提示:不做当前决策,即默认为“本轮不启用b项”。】
【计时继续。】
“你连逃避都要给我记账?”我咬牙。
【逃避也是一种选择。】
外面雷声“轰”地炸了一下,整个宿舍楼抖了一下,灯闪了两闪,好在没灭。
胖子吓得一哆嗦:“哎哎哎,别这样,服务器千万别断!”
我看着他,突然有点羡慕——
他的人生里,最大的紧张时刻可能就是“这一局到底吃不吃鸡”。
我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确认”键,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明天。”
我在心里说,“再看一眼再决定。再多看一天,不一定是逃避,也可能是多收集一点信息。”
灰字没有回复。
只有倒计时旁边的小秒针,依旧稳稳往下走。
——
当天夜里,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还是那条河。
雨大得夸张,河水冲到我膝盖,我站在老柳树下面,树干已经被水泡得发白,一群模糊的人影站在对岸朝我喊。
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听见一个很老的声音在耳边叹气:
“娃,你又拖了一天。”
我猛地惊醒,床板轻轻震了一下,窗外还是那一片雨声。
手机屏幕自己亮起来,灰碗界面上多了一行小字:
【倒计时:5天18小时02分】
【备注:本轮尚未做出任何有效分命决策。】
后面,还有一句被系统标成灰色的小提示:
【问:命硬的人,是不是就一定要第一个被雷劈?】
【答:这要看——你是想当避雷针,还是想当拉闸的人。】
我盯着那两行字,看了很久。
——
接下来几天,暴雨还会继续下,山河社那边会不会趁机把“应急项目”塞进古柳?
我到底是要先拉一次闸,帮村里挡住这轮水,还是先保住自己这条电线不被直接烧断?
这个问题,已经不只是系统要我选,而是所有人——村子、家里、学校、项目方——一起,把我往一个看不到底的分岔口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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