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书抵达后的第二日,静心苑内还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安心与淡淡离愁的氛围。晨露未曦,薄雾如纱,轻轻笼罩着院中的一草一木。韩爽正在院中翻晒药材,纤纤玉指轻轻拨弄着晒架上的草药,动作娴熟而轻柔。然而,她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北方小院,想象着家人收到回信后的种种情景——父亲会如何回复?祖母是否满意?那些远在北方的亲人,此刻是否也在谈论着她的婚事?
药香氤氲中,一阵熟悉的马蹄声打破了院中的宁静。那声音由远及近,节奏明快而有力,仿佛带着某种迫不及待的情绪。紧接着,祁砚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他今日来得似乎比平日更早些,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便已跨马而来。步履也比往常略显急促,马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显示出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虽然面上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沉稳,但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看向韩爽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祁砚之的目光在扫过院中众人时,特意在韩爽身上多停留了几分,试图从她的神态中读出些什么。
祁大哥!你来啦!韩恺第一个蹦起来,脸上带着一种准备看好戏的狡黠笑容。他早已从妹妹含糊的暗示中猜到了七八分,此刻正等着看祁砚之的反应。
祁砚之微微颔首,目光先是落在韩爽身上,见她神色如常,心下稍安,随即转向从书房闻声出来的韩钧,拱手道:韩兄。他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往常低沉了一丝,像是压着什么情绪。
韩钧自然明白他的来意,正要开口,韩恺却抢先一步,窜到祁砚之面前,故意皱起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夸张地说道:祁大哥,你来得正好!我们家……唉,收到信了!
祁砚之的心猛地一沉,握着马鞭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骨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向韩恺,又迅速看了一眼韩爽,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心中那点不安迅速扩大。他勉强维持着镇定,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家中长辈,是何意见?
韩恺憋着笑,继续演道:意见?可大了!我祖母她老人家,愁得一夜没睡好!我爹也是,唉声叹气!都说……都说咱们家门槛太低,实在是……高攀不起啊!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祁砚之的反应,眼中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光芒。
只见祁砚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一下,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他下意识地看向韩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近乎受伤的情绪,那眼神仿佛在问:真的……不行吗?他甚至忘了掩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微哑:爽……韩姑娘,这……可是真的?那一瞬间,什么沉稳,什么气度,似乎都离他远去,只剩下一个担心被心爱姑娘家人拒绝的普通青年。
韩爽原本也想配合二哥逗逗他,但看到他瞬间失色的脸庞和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慌乱与失落,心头一软,再也装不下去。她抬起头,嗔怪地瞪了韩恺一眼:二哥,你别胡说八道吓唬祁公子!
她转向祁砚之,脸上飞起两抹红云,声音虽轻却清晰:家里……同意了。祖母和爹娘他们,只是担心我,但……他们都祝福我们。说完,她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耳根都红透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祁砚之愣在了原地。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瞬间冲垮了之前的忐忑和失落。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随即,那双向来深邃冷静的眸子骤然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他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迈了一小步,目光灼灼地锁在韩爽身上,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真……真的?太好了!他声音里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完全忘记了周遭还有其他人。那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欢欣,让整个院子都仿佛明亮了几分。晨风拂过,带来远处桂花的清香,与院中晾晒的药材香气交织在一起。
哈哈哈!韩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拍着大腿,祁大哥,你刚才那脸色,哈哈哈,笑死我了!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时,苏墨和王师傅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苏墨捋着胡须,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看着这对有情人,微微颔首。王师傅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带着慈祥的笑容,他看向祁砚之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认可。
韩钧看着妹妹羞涩却坚定的侧脸,又看看祁砚之那毫不掩饰的狂喜,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他走上前,拍了拍祁砚之的肩膀,语气温和而郑重:祁兄,以后……我这妹妹,就托付给你了。
祁砚之立刻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无比严肃和认真,他对着韩钧,亦是对着在场所有韩爽的亲人,郑重地拱手,深深一揖:韩兄放心,苏先生、王师傅,还有恺弟,你们都在此为我作证。祁砚之在此立誓,必一生珍爱爽儿,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若有违背,天地不容!
他的誓言铿锵有力,回荡在静心苑的小院里。这不是甜言蜜语,却比任何情话都更动人心魄。院中的鸟儿似乎也被这庄重的氛围感染,停止了鸣叫,只有微风轻轻摇曳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韩爽听着他的誓言,抬起头,正对上他深情而坚定的目光。那一刻,所有的羞涩都化为了心间的暖流和踏实。她知道,这个男子,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
小小的静心苑,此刻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浓浓的祝福。韩恺还在那儿模仿祁砚之刚才变脸的滑稽模样,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苏墨和王师傅相视而笑,眼中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韩钧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了对妹妹的祝福和对这个未来妹夫的满意。
祁砚之则站在韩爽身边,虽然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那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知道,得到韩爽家人的认可,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风风光光地准备定亲事宜,更要为他和韩爽的未来,扫清一切障碍。而此刻,他只想沉浸在这份得偿所愿的巨大喜悦之中,看着他心爱的姑娘,仿佛有了全世界。阳光渐渐升高,为这个小院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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