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韩爽已用浸过药汁的帕子敷过脸颊——这是柳长老特调的“苍白散”,能让人面色泛出不自然的青灰。她将粗布头巾又裹紧几分,袖口刻意蹭上些泥渍,同青鸾低语:“记得我咳嗽时要扶右臂,小翠提篮别离身。”
韩爽、青鸾和小翠三人,混在了一队准备进城的百姓之中。这队人里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牵着瘦驴的老农,还有几个看似是结伴而行的妇人。韩爽刻意低着头,将大半张脸藏在略显宽大的头巾阴影下,步履“蹒跚”,仿佛长途跋涉后十分疲惫。青鸾和小翠一左一右搀扶着她,俨然是忠心耿耿照顾体弱小姐的丫鬟。
接近城门时,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值守士兵的样貌。他们虽然穿着号衣,但眼神浑浊,带着一种市井痞气,检查入城行人时,更多是盯着行人携带的包裹,盘问也流于形式,心思显然不在真正的警戒上。
轮到韩爽三人时,一个歪戴着帽子的士兵懒洋洋地拦住她们:“干什么的?从哪来?”
青鸾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声音怯怯的:“军爷,我们是从南边来的,送我们家小姐去朔方城投奔亲戚。小姐身子弱,路上染了风寒,走得慢了些。”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塞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那士兵掂了掂银子,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又瞥了一眼被小翠“虚弱”地扶着的韩爽,见她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衣着普通,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快进去吧!别挡着道!”
顺利通过盘查,三人踏入朔方城内。城内的景象与城外的肃杀截然不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摩肩接踵,显得颇为繁华。然而,韩爽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繁华之下,似乎潜藏着一种异样的氛围。街角偶尔能看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眼神锐利、不似普通百姓的汉子;一些店铺的招牌上,隐约能看到与城楼上那陌生旗帜相似的猛禽图案的简化标记。
她们没有多做停留,按照计划,径直朝着城南区域的“悦来客栈”走去。韩爽的灵力感知悄然扩散,捕捉着周围流动的信息和可能存在的监视目光。
踏入城内,韩爽的灵力如蛛网般铺开。她注意到卖胡饼的摊主总偷瞄西街方向,茶棚里说书人的惊堂木敲得比别处急促,甚至有孩童追跑时故意撞向她们,又佯装摔倒被母亲拽走。这些细微异常都被她记在心底,唯有扶着“虚弱身躯”时微微蹙眉的表演分毫不差。
行至悦来客栈,掌柜的招呼声里带着迟疑:“三位姑娘...现下只剩二楼尽头的天字房。”韩爽瞥见柜台后暗格里闪过半截令牌纹路,轻声道:“劳烦多备热水与姜汤。”推门时,她指尖在门框内侧摩挲,确认了柳长老所说的三道暗痕——这是安全屋的标记。
另一边,祁砚之、陈锋和另外两名身手最好的亲卫,则扮作一支小型商队的护卫。他们将马匹卖了,背着简单的行囊,风尘仆仆。祁砚之在脸上抹了些许灰尘,收敛了周身迫人的气势,眼神也变得平和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个经验丰富、但不愿多事的普通镖师。
他们选择从人流更多的东门进入。这里的盘查似乎更严格一些,士兵对携带货物的人检查得格外仔细。
轮到祁砚之几人时,一个看似小队长的士兵上下打量着他们:“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陈锋上前,陪着笑脸:“军爷,我们是‘通达镖局’的,刚护送一支小商队到了附近,活儿干完了,准备回城里歇歇脚,等下一趟生意。”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江湖口音,显得十分自然。
那小队长目光在祁砚之身上停留了片刻,祁砚之适时地微微躬身,露出一个憨厚又略带疲惫的笑容。
“镖局的?”小队长皱了皱眉,“最近城里不太平,你们安分点,别惹事。”
“是是是,军爷放心,我们就是混口饭吃,哪敢惹事。”陈锋连连点头。
许是他们看起来确实不像有什么油水,也或许是“镖局”的身份起了些作用,小队长没再多问,挥挥手让他们进去了。
一进城,祁砚之的眼神瞬间恢复了锐利。他没有立刻前往悦来客栈,而是带着陈锋几人,故意在几条繁华的街道上绕了几圈,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朝着悦来客栈的方向迂回前进。他注意到,城内巡逻的士兵队伍中,也偶尔能看到穿着与城门守军类似、但气质更加精悍的人员,他们行走间带着一股煞气,与普通守军格格不入。
绕街三圈时,祁砚之发现东市卖熟食的摊主总往城门方向张望,绸缎庄二楼的帘幕后有反光的铜镜。直到拐进小巷,他才低声对陈锋道:“东门守军与城楼旗帜有关联,注意穿靛蓝短打的汉子。”陈锋点头,摸向腰间藏着的飞镖——那是用朔方特产的赤铁矿石打磨的,关键时刻能当暗器。
柳长老、严长老、苏长老则带着其余弟子和亲卫,分成更小的组,从不同的城门,以不同的身份和理由,陆续潜入。
柳长老带着两名弟子,扮作游方郎中,背着药箱,声称是应朔方城某药铺之邀前来坐诊。
严长老和苏长老则扮作一对投亲的老夫妻,由几名“子侄辈”的弟子陪同,行李中藏着拆卸开的兵器零件。
林峰、赵青等年轻弟子,则三五成群,扮作进城售卖山货的猎户、或者寻找活计的短工。
他们利用柳长老提供的易容药物和苏长老对朔方城地形的熟悉,以及严长老准备的伪装道具,大多有惊无险地通过了盘查。偶有遇到仔细盘问的,也被他们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和一点点“孝敬”打发了。
柳长老的“游方郎中”身份藏着玄机。他背的药箱底层压着柳叶刀,箱盖上却贴着朔方城最大药铺“济世堂”的荐信——这是严长老用易容术模仿掌柜笔迹伪造的。两名弟子假装搬运药箱,实则将一包解药藏在药葫芦夹层,预备应对可能的毒烟袭击。
严长老扮作老夫妻时,故意让“儿媳”撞翻了守城士兵的水囊。赔礼时,他袖中滑落的铜钱特意落在士兵脚边,铜钱边缘刻着极小的药王谷徽记——这是给城中暗桩的信号。苏长老的“子侄辈”弟子们更绝,有人挑着山货筐里藏着短弩,有人短工打扮的裤脚竟缝着密信。
林峰扮作猎户时,猎弓上故意少了一根弦——这是暗示“有紧急情况需援助”;赵青等短工则用方言高声谈论“北边山谷有狼群”,实则在用黑话传递“北狄斥候活动频繁”的消息。
一个时辰后,各方人马陆续抵达了位于城南、靠近集市、鱼龙混杂的“悦来客栈”。
韩爽和青鸾、小翠要了一间较为僻静的上房。祁砚之和陈锋等人则要了相邻的几间普通客房。三位长老和弟子们则分散住在客栈的不同区域,有的甚至住在价格更便宜的大通铺,避免过于扎堆。
在客栈后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借着晾晒衣物的掩护,祁砚之和韩爽迅速交换了信息。
“城门守军松懈,但内有精锐混杂。城内气氛不对,那猛禽标记似乎在城内也有影响力。祁砚之与韩爽借“取衣物”之名碰头时。韩的“咳嗽”变成了真——她含了片薄荷叶,呼吸声刻意加重:“西街茶棚的说书人提到‘灰隼’,说是北狄使者最信任的向导。”祁砚之则低声道:“东门守军中有戴鹰形戒指的,应是城楼旗帜势力的眼线。”
“我也注意到了。街上有些暗哨,悦来客栈附近似乎也有眼线。”韩爽低声道,“我们需要尽快联系上可靠的人。”
祁砚之点头:“我今晚就去尝试联系父亲留下的暗桩。你们先留在客栈,不要轻举妄动。让柳长老他们想办法打听一下城内的消息,尤其是关于那陌生旗帜和最近是否有北狄人活动的风声。”
“好。一切小心。”
两人短暂交流后,便如同陌生人般分开,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柳长老通过客栈小二的闲谈得知,近日有“大人物”入住城主府,城内巡逻队增了两倍。严长老派弟子扮作送菜伙计,摸清了城主府后院的暗哨位置。苏长老更从卖花阿婆口中探得,明日城南将举办“北狄风情宴”,受邀者皆佩银色令牌。
夜幕降临时,韩爽推开窗,看见祁砚之房间亮着的油灯忽明忽暗——这是约定的“安全”信号。她轻抚袖中的密信,那是用柳长老的鲜血写的北狄密文破译关键,而祁砚之枕下则藏着父亲留下的地图,标注着城主府地道的入口。
朔方城的夜越来越深,但他们的行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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