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
林家大院张灯结彩，厨房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林知远的二姐林卫华和丈夫陈鹏从黑省农场调回了京城，一家人围坐在圆桌旁，热热闹闹给他们接风洗尘。
林卫华比林卫红大了五岁，但看上去却比对方老了十岁不止。她的皮肤粗糙，手指关节因为长期劳作变得粗大，但眼神很温和，说话慢声细语，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一见到沈芝就热情地拉住她的手，“这就是弟妹吧？长得真秀气。”说着，从行李中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塞给沈芝：“这是我亲手炒的瓜子，你尝尝，可香了。”
沈芝高兴地接过，连忙道谢。林卫华看着她郑重的模样，笑着对林母道：“妈，一看小芝就是个踏实的好孩子，知远以后有福了。”
林母赞同地点了点头，林卫红却在一旁冷笑:“二姐在农场待久了，眼光也变得朴素了。”
林卫华可不惯着她，父母工作忙碌，弟弟妹妹从小都是她帮着带大的，大哥虽然比她大了一岁，但从小调皮捣蛋，惹急了她，她照揍不误。所以虽然她在家排行老二，但在兄弟姐妹眼中，她是名副其实的大姐。
“不会说话就别说，读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好赖话都不懂了？”林卫华说话依旧是轻声细语，但话里却带着一丝严厉。
林卫红脸色讪讪，却也不敢再开口。爸妈面前她还敢发发脾气，但在二姐面前她也只能收敛脾气，毕竟二姐是真的会上手揍她。
饭桌上，林卫华讲起农场生活，原本辛苦的劳作被她说得妙趣横生，大家都被逗得哈哈大笑。陈鹏是个沉默寡言的技术员，他很少开口，大多时候是静静地看着妻子讲话，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现在调回来就好了，”林母给大女儿夹了一块红烧排骨，“以后就住家里，房间都收拾好了。”
林卫红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妈，家里就剩三楼一个主卧了，二姐他们住进来，等大哥他们回来住哪？”主要是三楼那个主卧是她一早看中的，原本她打算借着女儿上小学，找机会搬进来，没想到被二姐截胡了。
林卫华抬头看了一眼妹妹，眼中带着了然，慢悠悠夹了一筷子菜：“我和陈鹏单位分了宿舍，过两天就搬过去，不挤家里。”
林母不愿意，坚持道“大冷天的，搬什么搬？就住家里。如果老大回来了，就让他们住宿舍去。”
林卫红撇了撇嘴，冷哼一声，暗骂父母偏心，但也不敢再多说。父母现在对二姐和小弟最愧疚，而对她和大哥都心里有气，她只能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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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日，沈芝和林卫华在厨房里捣鼓新研究的汤水。林知远则陪林母在客厅看电视。
林卫红突然带着李莹上门了。
李莹穿着一身时髦的大衣，头发烫成小卷，一进门就笑盈盈地朝林母问好，眼睛却盯着旁边的林知远，“知远哥，好久不见。”
林知远靠坐在沙发里，“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李莹笑容僵了僵，随即从手提包里拿出几个精致的盒子：“阿姨，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雪花膏。听卫红姐说你们最近皮肤干，用这个效果很好。”
沈芝端着汤水从厨房出来，听到客厅传来的声音，脚步一顿。
林卫红拿过盒子，故意翻看：“哟，进口货，这个可贵了，真是谢谢莹莹了。”说着意有所指道：“有人怕是都没用过进口货吧。”
沈芝想到自己卧室梳妆台上摆满的瓶瓶罐罐，抿了抿嘴，刚想说话，林卫华已经走了过来，接过汤水，“小芝，你忙了这么久，也累了，快去歇歇吧。”
说着她把沈芝往林知远那边推了推。林知远伸手拉过她，半抱半坐，两人挤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
李莹看着动作亲密的两人，脸色有些难看，笑着问道：“沈芝妹妹是农村来的，做饭手艺肯定很好吧？”
沈芝抬眼看她，淡淡道：“会一点，比不上李同志多才多艺。”
林卫红嗤笑：“农村的粗茶淡饭，怎么能和大城市相比？”
一旁的林卫华突然开口：“离家多年，我最馋的就是小时候家里的粗茶淡饭。”她看向李莹，语气平和：“李同志要是不嫌弃，等会儿尝尝小芝炖的汤。”
李莹尴尬地点了点头，林卫红也讪讪地闭了嘴。
饭后林卫华把沈芝叫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别理卫红，”她轻声道，“她从小被惯坏了，见不得别人好。”
沈芝摇摇头。
林卫华看着沈芝，认真道：“小芝，你很好，我很喜欢你，知远也喜欢你，妈也喜欢你，这就够了。”
阳光下，沈芝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二姐，眼眶微热。
突然屋里传来林卫华的声音：“二姐！莹莹带了国外的红茶，你快来尝尝！”
林卫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沈芝的肩膀：“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沈芝深吸一口气，跟着进了屋。
客厅里，李莹坐在了林知远旁边的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递到林知远面前。
“知远哥，听卫红姐说你胃受过寒，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红茶，很养胃的，你尝尝。”李莹的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
林知远没接，淡淡道：“不用，我喜欢喝白开水。”他看了她一眼，“我们也不熟，你直接喊我名字，我不习惯别人喊我哥。”
李莹笑容僵硬，转向一旁刚进来的沈芝：“小芝妹妹，你也来尝尝？这种茶一般人可喝不到。”
沈芝还没说话，林知远起身拉她坐下，拿起一旁切好的苹果喂给她：“那个吃了容易消化不良，你吃这个，养胃。”
李莹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林卫红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莹莹也是好心，知远你怎么这么冷淡？人家可是专门来看你的。”
林知远专注地喂沈芝吃苹果，头也不抬道：“我有媳妇了，不需要别的女同志关心。”
客厅一片安静
李莹的脸“唰”地变红，手里的茶杯“咔”一声被放在茶几上，她强撑着笑道：“知远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是关心你。”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林知远看向她，眼神锐利：“现在我结婚了，李同志也应该注意分寸。”
李莹终于挂不住笑容了，猛地站起身：“阿姨，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抓起手提包就走了，林卫红在一旁都没拦住。
林卫红转头怒视林知远：“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她爸爸现在调任组织部一把手。”
“所以呢？”林知远冷笑：“我娶的媳妇，还要看外人的脸色？”
林卫红被噎住，脸色铁青：“你为了一个农村丫头，连前程都不要了？”
“我的前程，轮不到你操心。”林知远语气冰冷，“还有，以后别再带不相干的人来我家！”
“你家？”林卫红尖利反问，“这个院子是爸妈的，凭什么我不能带人来！”
“好了，都给我住嘴。”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林母突然开口道。
“妈，你看看林知远这目中无人的样子？你和爸还在呢，他就这么对他亲姐姐！”林卫红气愤的眼都红了。
“他说得有什么不对吗？”林母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三女儿。
“妈！”林卫红诧异地看向林母，“你怎么也帮着他？”
“如果我没记错，五年前，你就登报和我们断绝关系了吧。从法律上来讲，你确实和我们家没有任何关系。”
林卫红脸涨得通红，“我…我…”
林母平静地打断她的话：“我现在就卫华和知远两个孩子，你要是安分守己，我们就当普通亲戚来往，你要是再像这次一样，就干脆别来了。”
林卫红看着母亲，脸色惨白，眼泪“唰”得流了下来，她捂住嘴，抓起包跑了出去。
“卫红！卫红！”林卫华站起身，在后面焦急的喊道，前面的人顿了一下，又飞快地跑走了。
“妈。”林知远心疼地蹲下身，抓住母亲的手。
“我没事，”林母满脸疲惫，摸了摸小儿子的头，“事情总要说开的，不能一直稀里糊涂下去。”
林卫华给母亲倒了杯热水，林母接过茶杯，把她也拉到身边：“你大哥大嫂胆子小，当年迫于形势，和我们断绝关系，我和你爸都能理解。但是卫红不是，她不光和我们断绝关系，还主动带人来抄自己家，批斗自己父母，她和她丈夫能有现在的职位，有多少是踩着我和你爸的血泪爬上去的？”
想到过去几年的担惊受怕，身心摧残，林母已经泣不成声，林卫华看到也跟着掉下泪来，“妈，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越来越好。”
林知远也红了眼眶，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沈芝默默地把手帕递给林母。
“她这自私自利的性格改不了了，与其以后被她利用，不如一开始就说清了。”林母擦擦眼泪，摸着林知远的头，缓缓道：“她想撮合你和李莹，哪里是为了你的仕途，不过是他们夫妻两人想更进一步，至于你的婚姻，你的幸福，在她眼里怎么比得过他们的前程重要。你李叔叔虽然这几年官运亨通，但我们家也不怕他。他要敢给你下绊子，你爸就能收拾了他。”
林知远靠在母亲怀中，轻声道：“妈，我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他现在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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