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兰心头一跳,面上却强自镇定:
“休要胡说!殿下只是恰巧路过,随口问一句罢了。那是亲王,我们是宫女,天地之别,这种话传出去,你我还想不想活了?”
“哎呀,你就别瞒我了!”杭泰玲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得意,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当年先帝驾崩那会儿,你偷偷溜出去,回来后就神思不属,后来身上还多了块来历不明的玉佩……再后来李嬷嬷那老妖婆拼命找茬,不就是为了那玉佩?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猜,那玉佩……就是郕王殿下给你的,对不对?”
周景兰猛地停下脚步,惊愕地看向杭泰玲。她一直以为这个秘密只有她和许江姑姑知道,没想到心思看似粗枝大叶的杭泰玲,竟然早就看出了端倪,并且一直帮她守着这个秘密。
看着周景兰震惊的表情,杭泰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景兰,咱们是好姐妹,我还能害你不成?你的事,我早就隐约猜到了,只是你不说,我便不问。今日看来,殿下他心里……也并非没有你啊。他刚才那话,明着是勉励,暗地里不就是给你鼓劲吗?”
周景兰见再也无法否认,沉默了片刻,夜色掩映下,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苦涩。她低声道:
“是……是他给的。那又怎么样呢?泰玲,他是先帝皇子,是尊贵的郕王。而我,只是仁寿宫一个无依无靠的宫女。云泥之别,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事情,又何必开始?徒增烦恼罢了。”
她想起那夜他追问玉佩时自己冰冷的否认,心中一阵抽痛。那不是她愿意的,却是保护彼此唯一的选择。
杭泰玲却不以为然,她晃着周景兰的胳膊: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是,他是王爷,咱们是宫女,可咱们也不是那等毫无根底的粗使丫头啊!咱们是太皇太后跟前得脸的人,是正在考选女官的人!将来若真能考中,做个有品级的女官,那身份也不同了。就算……就算做不了正妃,以你的品貌才情,若殿下真有那个心,将来开府建牙,纳你做个侍妾侧妃,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那也比配个小宦官或者寻常侍卫强上百倍!”
“侍妾?”周景兰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前瞬间闪过当年偷听到的、张太后轻描淡写决定何妃、徐嫔等人殉葬时那冰冷威严的声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她猛地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激动和坚决:
“不!泰玲,你不懂!嫁给天家……有什么好?”
她不想说出殉葬的恐怖真相,只能换一种方式表达她的恐惧:
“是,表面风光,可内里的辛酸谁人知?你看看现在的吴太妃,她当年难道不得宠吗?可先帝一去,她带着郕王殿下,在这深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皇室无情,今日恩宠,明日或许就是冷宫甚至……我更宁愿像现在这样,安安分分地伺候好太皇太后,做好自己的本分,多积蓄些银钱,等将来年纪到了,若能求个恩典放出宫去,或者就在宫里找个安稳差事养老,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也就是了。”
杭泰玲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周景兰一样:
“景兰!你……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那可是王爷!年轻俊美,身份尊贵!他要是能看上我,我……我巴不得呢!什么平安养老,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前的机会才最重要!”
周景兰看着她那副恨铁不成钢又带着点花痴的模样,心中的沉重倒是被冲散了些许,忍不住伸手去拧她的腮帮子,笑骂道:
“好啊你,杭泰玲!原来你存的是这个心思!看我不告诉万妹妹和云燕去,就说咱们的杭大小姐,心心念念想着要给郕王殿下做侍妾呢!”
“哎呀!你敢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杭泰玲被说中心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张牙舞爪地就去挠周景兰的痒痒。
两个少女顿时在暮色渐浓的宫道上笑闹作一团,方才那些关于身份、命运、恐惧的沉重话题,暂时被抛到了脑后。银铃般的笑声惊起了栖息在宫墙檐角下的鸟儿,扑棱棱飞向渐暗的天空。
周景兰一边躲闪着杭泰玲的攻击,一边在心中默默叹息。
泰玲的乐观和单纯,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而她,因为知道得太多,因为背负着那个雪夜的秘密和无法言说的恐惧,注定无法像泰玲那样,对皇室的情感抱有纯粹的幻想。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女官考核,两宫角力,还有那看似已经斩断、实则暗流涌动的情愫……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牢牢守住自己的本心和那份求生的意志。
玩闹了一阵,两人整理好略微凌乱的衣衫和发髻,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快走吧,别真让姑姑等急了。”周景兰拉起杭泰玲的手。
“嗯。”杭泰玲点点头,依旧不忘小声补充一句,“不过我说真的,景兰,郕王殿下……他真的挺好的。”
周景兰没有再接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加快了脚步。
当周景兰和杭泰玲整理好心情,踏入许江姑姑那间陈设简朴却一尘不染的住所时,气氛立刻恢复了惯常的沉静与肃穆。
许江正坐在灯下查看一份名册,见她们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笔。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周景兰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而后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自有分量:“今日考核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周景兰和杭泰玲心中一紧,连忙垂首站好。
“景兰,”许江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褒贬,但熟悉她的人能品出一丝极淡的认可,“临危不乱,随机应变,将一场祸事扭转成彰显风骨的机会,这份急智和定力,没有辜负仁寿宫多年的教导。那幅《云谷兰芝图》,立意很好,太皇太后若是知晓,想必也会欣慰。”
周景兰心中微暖,低声道:“谢姑姑夸赞,奴婢只是情急之下,不愿坐以待毙罢了。”
“懂得不甘,是好事。”许江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但你也需明白,今日你能过关,三分靠急智,七分靠的是对手的愚蠢和太皇太后的余威庇佑。”她顿了顿,语气加重,“高善清今日之举,绝非她一人胆大包天。她背后,是清宁宫的那位主子。孙太后此举,意在打压仁寿宫的气焰,更是想借机构陷,其心可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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