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岛上,缅官接到岸边发现不明身份清国人尸体的汇报后。
大吃一惊,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清国人尸体?怎么死的?被谁干掉的?”
他急声追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但是出去查探的手下均是摇头。
“大人...不知,小的推测要么是孟族人干的。要么是有明军探子干的。”
他原本一下午就过来接走永历帝。
结果却被那些哭哭啼啼、苦苦哀求的明国遗臣耽误了许久时间。
此刻又闻此诡异消息,他心中警铃大作。
顿觉夜长梦多,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外围的动静也隐约传到了被软禁的朱由榔耳中。
起初,他枯寂的眼神猛地一颤。
“清兵?他们已经追到这里来了?难道朕终究难逃一死?”
无边的恐惧瞬间包围住了他。
但紧接着,另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挣扎出的火苗。
“等等…死了?这些清兵死了?是谁干的?莫非…是李晋王派人来了??“
”还是其他忠臣义士?他们…他们终于找到朕了?他们来救朕了?”
一丝几乎不敢想象的希望。
竟然在他早已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粒石子,荡开细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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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官猛地一拍桌子,脸上再无半分耐心。
“不能再等了!”
“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来人!立刻‘请’陛下和太子上船!若再敢拖延,休怪我等无礼!”
他不再理会永历帝身边那寥寥数人绝望的哭喊与阻拦。
命令缅兵强行将形容枯槁、挣扎突然变得无力的永历帝和惊恐万状的太子架起。
几乎是拖拽着走向岸边早已准备好的船只。
永历帝没有再过多挣扎,方才那瞬间的希望与随之而来的更大失望,几乎抽空了他最后的气力。
其他明国仆从和官员跪在岸边,磕头如捣蒜。
哭嚎声撕心裂肺,却根本无法阻止这一切。
-
对岸密林中,气氛有些沉重。
三座新坟并排而立,简陋,却埋着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陈云默默立在坟前,背影僵硬如铁。
他声音沙哑,一字一句如同从胸腔里碾出来:
“兄弟们,是我错估形势了。这些清兵凶悍,超乎所想。”
“三位兄弟的死,责任在我。是我谋划不周,对不住他们,也对不住大家。”
众人闻言,纷纷抬头。
赵铁柱率先开口,语气急切:
“头儿,别这么说!刀头舔血,生死有命!我们来时便知,谁也没抱着活着的打算回去!”
“是啊,头儿!”
脸上还带着血污的刘五附和道。
他的肩膀经过简单包扎和伤药处理。
现在痛苦缓和了很多。
“他们皆是战死的,是好汉!这笔债,咱们记在清虏头上!”
张疤脸用没受伤的手重重捶了一下身边的树干,低吼道:
“怪只怪鞑子铠甲太硬!头儿,咱们接下来怎么干,你说!这仇必报!”
陈云默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将他们的坚毅、悲痛和依旧燃烧的战意看在眼里。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再次转向三座新坟,猛地抱拳,单膝跪地。
身后众人见状,齐刷刷随之跪下。
“此仇必报!”
众人齐声低吼,声音压抑却坚定。
胡天煞气喘吁吁地回来,急报道:
“头儿!不好了!缅人强行架着陛下和太子登船了!看样子是要离岛!”
陈云默心中一凛,众人迅速跑到岸边。
抓起从之前从清兵尸体上缴获的单筒望远镜。
向江心岛码头望去。
火光下,果然看见一名身着明黄旧袍、憔悴不堪的中年男子和一名瘦弱少年被缅兵粗暴地推搡着。
登上一艘较大的木船。
岸上跪倒一片人,哭声隐约可闻。
“不妙!”
陈云默放下望远镜,脸色先是骤变。
但随即眼中猛地爆出一缕精光。
“他们动了!他们把陛下转移上船了!”
他猛地回头看向队员们,语气竟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决绝:
“兄弟们!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众人皆是一愣,不解地看向他。
陈云默快速解释道:
“岛上缅兵众多,戒备森严,我们若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机会渺茫!”
“但如今他们离岛登船,看似进入了更危险的境地,实则不然!”
他指着江面:
“江面开阔,船只目标明显,且航行速度必然不快!”
“更重要的是,他们离开了坚固的岛屿工事,变成了一个移动的靶子!”
“这给了我们中途拦截的机会!”
“缅兵水战并非所长,一旦在江心遇袭,必然慌乱!”
“这是我们救驾的唯一,也是最好的时机!”
他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瞬间驱散了队员们心中的阴霾和绝望!
绝境之中,竟真的出现了一线生机!
“头儿说得对!”
李石山第一个反应过来,拳头紧握。
“在江上干他娘的!总比去撞岛上的铜墙铁壁强!”
陈云默继续道:
“他们肯定是要把陛下转移进城!”
“一旦进入阿瓦城,守备森严,再想救人难如登天!必须在途中拦截!”
“对!拼了!”
其他队员也纷纷低吼,士气重新振作起来。
陈云默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再次落在那几套清军盔甲上。
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开始在脑海中完善:
他给队员迅速颁布命令。
“明白!”
队员们听完命令后,眼中燃起熊熊战意,迅速行动起来。
陈云默伏在岸边的草丛中,目光死死锁住江心。
三艘船正缓缓驶离港口,破开平静的江面。
其中最为显眼的那艘主船,规模较大。
那里面,应该载着永历皇帝和太子。
他深吸一口气。
“行动!成功与否,都在此一举了!”
-
十多道人影悄然从林间显出身形,动作迅捷而警惕。
正快速向他们先前被伏击的地点合围而来。
来的不是旁人,赫然正是那队清兵的另一批人马!
领头的,正是方才自陈云默刀下侥幸逃脱的那名清兵小队长—鄂莫克·星辉。
他面色铁青,眼中寒光闪烁,方才遭遇突袭。
被迫退走的耻辱与怒火灼烧着他的心肺。
此刻,他已汇聚了附近查探的其余部下。
去而复返,誓要雪耻复仇!
鄂莫克带人疾步逼近那边的伏击点。
眼前景象顿时令他双目喷火。
那七名清兵同伴的尸身。
已被之前那些江心岛上的缅兵就在路边草草掩埋。
他命人挖开土坟。
发现他们身上的盔甲和随身装备,竟已被劫掠一空!
也不知是被之前伏击的人取走的,还是被江心岛上的缅兵取走的。
鄂莫克脸色铁青,蹲下身。
捏起地上一枚沾血的、崩了口的缅刀碎片。
又看了看地上留下的些许足迹和挣扎痕迹,眼中不停的回忆之前的战斗:
“之前和我对战那个头目,武功甚高,这些人皆是精锐!定然是李定国派来的探子?!”
“额真,你看那边!”
另一名清兵指向江心岛方向。
“缅人好像要开船!船上那穿黄衣服的…是不是就是朱由榔?!”
鄂莫克拿起随身的望筒,猛地望去,果然看见包含永历帝所在的三艘船只正在解缆!
他瞬间急了:
“妈的!缅人想提前转移!绝不能让他们把人弄进城!”
“额真,怎么办?强攻吗?”
手下问道。
鄂莫克虽怒,却未完全失去理智:
“先等等,我们要看下情况。”
他指着一个脚程快的。
“你,立刻抄小路赶回城里,禀报萨巴兰和马宁大人,就说我们遭遇明军精锐伏击,折了七人。”
“推断李定国的人已到附近!现在缅人正转移朱由榔,请求大人速派援兵,并立刻向莽白施压!”
“嗻!”
那清兵领命,转身飞快消失在山林中。
鄂莫克则死死盯着那艘开始移动的船,对剩下的人下令:
“其余人随我沿江跟踪!盯紧他们,若有机会—若他们行得慢,或途中生出什么乱子,立刻动手抢人!”
他语气一顿,眼中掠过一丝更为阴鸷的寒光,补充道:
“即便抢不到,也要给我死死咬住!看清楚他们究竟要去何处!”
事实上,他内心杀意翻腾,恨不得当即下令:
万一抢不回人,便不惜代价,将缅人及朱由榔尽数诛杀,一个不留。
这三艘船看样子,总数兵力不过一百人,且缅兵战力不强。
手下精锐包括他自己,还有十八人,他有自信。
凭借他们得战力可以做到这一点。
但此事牵连甚大,终究需马大人亲自定夺。
他不敢擅自作这个主。
-
夜晚的江面上,月光下,运载着永历帝和太子的船只缓缓离岸。
沿着向着伊洛瓦底江往上游方向驶去。
三艘缅船呈品字形,在墨色的江面上缓缓向上游阿瓦城方向驶去。
主船上,火把摇曳,映照着甲板上紧张巡视的缅兵。
以及船舱内面如死灰的永历帝、瑟瑟发抖的太子。
还有那名强作镇定却不时向外张望的缅官。
船行至一段河道略窄、水流稍急之处,两岸芦苇丛生,黑影幢幢。
突然!
“咚!”
一声闷响从船底传来,整条主船猛地一震,速度骤然慢了下来,甚至在江水中打了个横!
“怎么回事?!”
缅官冲出船舱厉声喝问。
“大人!好像…好像撞到水下暗桩了!桨好像也卡住了!”
船头的水手惊慌地回报。
“废物!快去看看!”
缅官气得大骂,注意力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吸引。
他并不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陈云默提前派出队员,疾行至上游岸处。
他们在陆上的行动远比逆水而行的船只迅速得多。
几名深谙水性的队员悄然潜入江中。
用绳索、断木等物巧妙设置了数处简易却有效的障碍!
就在主船停滞、前后两艘护卫小船也纷纷减速。
船上缅兵一片混乱嘈杂之际—
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从主船另一侧水下探出。
利用船身阴影和缅兵的注意力被吸引到船头故障处的瞬间,利落地翻上了甲板!
正是陈云默和赵铁柱,王老七和张疤脸这四人!
行动迅捷如猫。
利用船舷、货箱等障碍物隐蔽身形,如同暗夜中的猎杀者。
“呃!”一名走到船舷边张望的缅兵突然被捂住嘴,喉间一凉。
软软倒下,被迅速拖入阴影。
“噗!”另一名在船尾解手的缅兵也被同样手法解决。
陈云默目光锐利地扫过漆黑的水面,随即打出一个简洁的手势。
其他三人悄无声息地从船尾阴影处拖过来三只木筏。
这三只木筏是他们一边游泳一边用绳子牵引过来的。
竹筏上则是用厚布包裹的数套清军铠甲与兵刃。
铠甲和兵器太重,他们只得用三只木筏分开来装。
他们动作迅捷而默契,众人合力将木筏上沉重的包裹用绳子一个个拉上来甲板。
包裹打开,清制的精铁锁子甲在幽暗的月光下泛着微光。
队员们一言不发,以极快的速度互相协助穿戴。
甲叶碰撞发出极其轻微的“哗啦”声,很快便被江风吹散。
转眼间,几人都穿上了好了装备。
装备完毕,无需多言,几人眼神交错间便已心领神会。
随即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散开。
他们的目标是控制指挥核心—那名缅官!
船舱内,永历帝听到外面的嘈杂和异常的停滞,心中刚升起一丝疑惑。
就听见舱门外传来两声短促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舱门猛地被推开!一道黑影如同疾风般卷入!
永历帝和太子吓得猛地一缩,那缅官也惊得跳起,手按向刀柄!
然而来人速度更快!根本没给缅官拔刀的机会。
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其腕上。
同时另一手中的缅刀已经冰冷冷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都不许动!”
陈云默压低声音喝道,目光锐利如鹰。
扫过舱内另外两名负责看守永历帝的缅兵。
那两名缅兵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拔刀,却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永历帝魂飞魄散,以为果然是清兵杀到,来取他性命了。
但定睛一看,眼前这人虽然一身缅兵装扮,面容被水打湿看不真切。
但眼神刚毅,动作迅猛,擒贼先擒王,似乎…并非要对自己不利?
“你…你是何人?”
永历帝声音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希望。
陈云默无暇多言,刀锋紧紧抵住缅官脖颈,用生硬的缅语喝道:
“让他们放下兵器!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那缅官虽受制于人,眼中却掠过一丝狡黠与狠厉,竟未显慌乱。
他非但未依言令手下退避,反而强作镇定。
朝永历帝和太子身后那两名始终戒备的缅人护卫嘶声喊道:
“别管我!他们若敢动我,你们立刻杀了明国皇帝和太子!看谁更狠!”
那两名护卫反应极快,闻言毫不犹豫。
手中的锋利的刀刃瞬间分别架在了永历帝和太子的颈上!
舱内局势骤然剧变,五人陷入危险的僵持。
陈云默挟持缅官,两名缅兵挟持永历与太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船舱之外已杀声四起!
船舱外围的缅兵已经反应了过来。
众缅兵纷纷妄图涌入船舱。
赵铁柱与张疤脸身着缴获的精良清兵盔甲。
一夫当关,死死扼守住通往舱门的狭窄通道。
众多缅兵蜂拥而至,却因地形所限难以展开,加之战力本就低下。
竟被这两人凭借悍勇与甲胄之利杀得难以近前。
甲板上顷刻间已倒下数人缅兵,鲜血染红船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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