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冬夜,北方的寒风裹着雪粒子,砸在县医院住院部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有人在用指甲反复刮擦。
我妈李秀兰裹着洗得发硬的军绿色棉袄,趴在护士站的办公桌上打盹,笔尖还夹在病历本里,纸上洇开一小片墨渍——那是她值夜班的第三个小时,前半夜刚抢救完一个心梗病人,眼皮重得像坠了铅,连呼吸都带着疲惫的沉滞。
那年我妈28岁,在县医院内科当护士满五年,见过喝农药的农妇、突发脑溢血的壮汉,也送走过不少老人,却从没遇见过让她记了二十多年的“怪事”。
内科病房在住院部二楼,一共十二张床,那晚住了八个病人,大多是慢性病号,后半夜都睡得很沉,只有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有气无力地回荡。
“护士,护士。”
模糊的呼唤声像根细针,刺破了我妈混沌的睡意。她勉强掀开一条眼缝,看见一个身影站在护士站门口,逆光的轮廓有些佝偻,身上穿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洗得发白,衣角还沾着点污渍。
是3床的张大爷,一个患肺心病的老人,住了快半个月,平时话不多,总是坐在床边望着窗外,脚边总放着一双旧布鞋。
“张大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起来了?”我妈揉了揉眼睛,想站起身,却觉得浑身发软,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似的,膝盖发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心里纳闷,刚才抢救病人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么累?
张大爷没回答,只是慢慢往前挪了两步,他的脚步很轻,落地时几乎没声音,像是飘过来的。我妈这才看清他的脸——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眼睛却亮得吓人,不是老人该有的浑浊,而是透着股冷光,直直地盯着她。他的手垂在身侧,指关节泛着青白色,像是冻僵了。
“我要出去买鞋。”张大爷的声音很平,没有起伏,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我的鞋坏了,得去买双新的。”
我妈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张大爷的脚——他居然光着脚,脚踝处的皮肤皱巴巴的,沾着点灰尘,脚趾冻得通红,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大爷,这么晚了,商店都关门了,您先回病房,明天让您儿子去买行不行?”她急忙劝道,心里却莫名地发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大爷的儿子昨天刚来过,给老人带了双新棉鞋,就放在床头柜上,怎么会说鞋坏了?
“不行,现在就得去。”张大爷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我得去买双黑布面的,跟我老伴当年给我做的一样。”他说着,慢慢转过身,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去。
我妈想喊住他,却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大爷的背影。他走得很慢,却很稳,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没有留下一点脚印,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面飘动的白旗。
走廊里的感应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只有楼梯口那盏应急灯亮着微弱的绿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最后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楼梯口。
几乎就在张大爷消失的瞬间,“嘀——嘀——嘀——”刺耳的呼叫铃突然在护士站炸开,红灯疯狂闪烁,显示的是3床的呼叫。
我妈浑身一激灵,刚才的疲惫像是被瞬间抽走,猛地站起身,连病历本掉在地上都没顾上捡,抓起桌上的手电筒就往3床跑。
“3床怎么了?”值班医生王大夫和另外两个护士也被惊醒,跟着往病房跑。我妈推开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病房里的窗户居然开着一条缝,寒风灌进来,吹得白色的窗帘飘起来,像是有人站在那里。
3床的被子掀开着,张大爷躺在床上,眼睛闭着,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嘴唇发紫,胸口没有一点起伏。他的脚依旧光着,脚踝处沾着的灰尘还在,可刚才明明看见他走到了楼梯口,怎么会突然躺在病床上?
“快,测血压!上心电监护!”王大夫大喊一声,伸手去摸张大爷的颈动脉。我妈赶紧拿血压计,手指却抖得厉害,袖带缠了好几次才缠好。血压计的汞柱慢慢下降,最后停在60\/40mmhg,心率监护仪上的绿色波形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鸣。
“不行了,准备抢救!”王大夫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拿起除颤仪。我妈和护士们忙着胸外按压、注射肾上腺素,可张大爷的身体已经凉了,按压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肋骨在手下轻轻塌陷,没有一点弹性。
抢救持续了二十分钟,王大夫最后摇了摇头,关掉了监护仪:“通知家属吧,已经不行了。”我妈站在床边,看着张大爷的脸,突然想起刚才他说的话——“我要出去买鞋”“买双黑布面的,跟我老伴当年给我做的一样”。
她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那双新棉鞋还好好地放在那里,鞋盒没打开,上面贴着一张便签,是张大爷儿子写的:“爸,新鞋给您放这了,明天帮您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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