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
隔着十里地,隔着无数的兵马和燃烧的火焰,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进了赵桓的瞳孔里,直抵灵魂深处。
城墙上,宋军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士兵们拥抱着,跳跃着,将头盔抛向空中,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赵桓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远处那个骑在黑马上的魁梧身影。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情绪。
那不是失败者的愤怒,不是被挫败的惊慌。
而是一种……欣赏。
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看着一只掉进陷阱里,却依旧拼命挣扎、咬断了自己一条腿才逃脱的幼狼。眼神里带着一丝赞许,更多的,却是玩味和残忍。
“斡离不……”
赵桓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念出了这个在史书中代表着梦魇的名字。这个金国的二太子,东路军的统帅,完颜宗望。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的小孩,而对方,就是那头已经锁定了他气味的饿狼。
- - -
“陛下,我们……我们守住了!”
李纲和姚平仲快步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但当他们看到皇帝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死死盯着远方的眼神时,心头那点喜悦也迅速冷却了下来。
他们顺着皇帝的目光望去。
金军正在撤退,但那秩序,简直可怕。前队变后队,伤兵被同伴抬着,井然有序地后撤,没有一丝溃败的迹象。仿佛刚才那场烧掉他们数千人和几十座攻城塔的大火,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一次无关痛痒的试探。
“这……才是真正的精锐啊……”李纲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干涩。
姚平仲也收起了笑容,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这场胜利,太侥幸了。他们用尽了奇谋,赌上了全城的命运,才勉强扳回一局。可对方,似乎根本没伤到元气。
赵桓缓缓收回目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还远没有到来。
- - -
第二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金军没有进攻。
第三天,依旧没有。
他们就像一群耐心的狼,只是围着汴梁城,不紧不慢地清理着战场,加固着营寨。这种诡异的平静,比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更让人心慌。城头上的宋军,刚刚鼓起的士气,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被消磨。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头狼王,在等什么。
直到第四天的清晨。
一支小小的队伍,从金军大营里走了出来。
没有战马,没有兵器。为首的,竟然是一个穿着大宋文官服饰的中年人。他面如死灰,步履蹒跚,手里高高举着一根白色的节杖,像一个去奔丧的孝子。
城墙上的宋军一阵骚动。
“那不是……礼部的宇文侍郎吗?他前几日不是出城去与金人交涉,然后就没消息了?”
“他怎么……从金营里出来了?”
在无数双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这个叫宇文虚中的大宋官员,一步步地,走到了护城河边。
“奉……奉金国东路军大元帅,斡离不殿下之命。”宇文虚中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求见……求见大宋皇帝陛下。”
- - -
赵桓再一次站上了宣德门的城楼。
宇文虚中被用吊篮吊上了城墙,一上来就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赵桓没有理会他的失态,只是冷冷地问:“斡离不派你来,想说什么?”
宇文虚中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元帅……元帅说,他很欣赏陛下。”宇文虚中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说道,“他说,南朝有陛下这等敢于放火的君主,是南朝的幸事,也是不幸。”
“幸在于,南朝尚有血性未绝。不幸在于,这满朝的蛀虫,配不上陛下的血性。”
赵桓的心猛地一跳。
“元帅还说,”宇文虚中的眼神变得有些狂热,“他无意与陛下为敌。他兵临城下,所求者,不过金银、土地,以偿我大金将士数年之劳苦。他愿与陛下一谈,只要条件合宜,便可即刻退兵,两国再结兄弟之好。”
“和谈?”李纲在一旁怒喝道,“痴心妄想!此乃骄兵之计,陛下万万不可听信!”
赵桓没有说话,他只是接过了那封信。
信上的内容,与宇文虚中所说大同小异,辞藻华丽,充满了对赵桓个人的恭维,和对宋朝大臣的蔑视。最后,提出愿意在城外数里,与宋帝“对饮一杯,共商国是”。
一派胡言。
但赵桓知道,这不是重点。
他抬起头,看着还在地上发抖的宇文虚中。
“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宇文虚中浑身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他凑近了一点,用只有赵桓和身边几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颤抖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元帅说……让臣转告陛下。”
“他说:‘火,很漂亮。但没有柴,火是会灭的。你,太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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