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丈原的寒风,似乎永远都带着一种刮骨般的冷意,吹拂着漫山遍野的素缟。昨夜那场几乎要撕裂军营的危机,在皇帝雷霆般的手段和那面高高飘扬的“汉”字帅旗震慑下,被强行按了下去。但悲痛与不安,如同冰层下的暗流,依旧在营垒的每一个角落无声地涌动。
中军大帐,如今已彻底变了模样。
诸葛丞相的遗体已被小心地移至一旁临时搭建的灵帐内,由蒋琬亲自带着一批绝对忠诚的老兵日夜守灵。原本的帅帐则显得空旷了许多,那股运筹帷幄、令人心定的智慧气息似乎也随着主人的离去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亟待填补的权力真空和肃杀氛围。
刘禅(李世民)站在原本属于诸葛亮的那张巨大山川地势图前,背对着帐门。他身上依旧穿着昨日的甲胄,沾染着些许尘土和不易察觉的血迹(来自昨夜混乱的冲突),背影挺直如松,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沉重。
姜维、王平、费祎、董允等核心将领文臣肃立在下首,人人脸色凝重,眼圈泛红,但更多的是一种强打精神的紧绷。皇帝昨夜的表现赢得了他们下意识的敬畏和依赖,但巨大的失落感和对未来的迷茫,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都安排妥当了?”刘禅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稳定。
“回陛下,”费祎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各营已初步稳定,巡逻队增加一倍,尤其是魏延所部原辖军营,已由龙渊卫和王平将军的部曲交叉驻防,暂无异动。姜维将军的前沿防线固若金汤,司马懿似乎还未察觉我方剧变,依旧坚守不出。”
“嗯。”刘禅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胶着在地图上雍凉那片区域,“文伟(费祎字),拟旨。”
帐内众人精神一凛,知道真正的风暴即将开始——不是战场上的,而是权力与制度的风暴。
刘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不再是昨夜的悲愤激昂,而是一种深沉的、属于帝王的决断。
“第一道旨,”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昭告全军,并即刻以六百里加急发往成都,通传天下:大汉丞相、武乡侯诸葛亮,鞠躬尽瘁,星落五丈原。朕心摧裂,万民同悲。为彰其盖世之功,追谥其爵——不是侯,是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王”字一出,帐内还是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异姓封王!这在汉家制度中是何等骇人听闻的殊荣!自高祖白马之盟后,几近绝迹!
刘禅无视众人的震惊,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追封诸葛丞相为——忠武成王!享天子仪仗下葬,配享高祖庙庭!其嗣子诸葛瞻,袭爵武乡侯,加封骑都尉,赐金帛奴仆无算!”
“忠武成王……”姜维喃喃念道,虎目之中瞬间溢满泪水。这谥号,这待遇,几乎是将人臣的荣耀推到了极致!“忠”定其性,“武”表其功,“成”彰其业!陛下对丞相的尊崇,可谓旷古烁今!他率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陛下圣明!丞相……得此哀荣,足可慰在天之灵!”
蒋琬、费祎、董允等人也纷纷跪下,既是感念陛下对丞相的厚恩,也是被这破格之举所震撼。他们明白,这不仅是尊荣,更是陛下向所有荆州派、向天下人展示他对待功臣的态度,是极高明的政治手腕。
“第二道旨,”刘禅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坚定,瞬间将刚刚升起的感怀气氛压了下去,“自即日起,废除丞相一职!”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连跪在地上的众人都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废除丞相?!
自先帝白帝城托孤,丞相开府治事,总揽朝政十余年,丞相之位早已成为季汉权力的象征和核心!陛下竟然要……废相?
刘禅的目光扫过众人惊骇的脸,缓缓解释道,语气不容置疑:“丞相之位,权柄过重,非国家之福。相父在世,朕无忧矣。然相父之后,谁可继之?谁敢继之?若权臣借此位而生不臣之心,我等皆成汉室罪人!此制,源于萧何,兴于曹操,皆非善兆。朕,不能留此隐患于后世!”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凝:“朕决意,革故鼎新,仿古制而酌今情,立三省,行分权!”
“设尚书台,总揽政务,以蒋琬为尚书令,费祎、董允为仆射辅之!”
“设都督府,统辖天下兵马,以姜维为大都督,王平为副都督!”
“设御史台,监察百官,纠劾风纪,暂由……”刘禅目光扫过,最终落在董允身上,“董允兼任御史中丞!”
“三省各司其职,互不统属,直接对朕负责!重大决策,由朕主持,三省合议而定!此乃万世治安之基,卿等可明白?”
帐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陛下这石破天惊的举措惊呆了。这不仅仅是废相,这是对整个季汉政治权力结构的彻底重塑!将原本集中于丞相一人的权力,巧妙地拆分、制衡,最终全部收归皇帝手中!
蒋琬、费祎、董允心中巨震。他们失去了丞相这座靠山,但转眼间,陛下却将政务大权交给了他们(尚书台),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沉重的责任?他们瞬间明白了,陛下并非要抛弃他们这些荆州旧人,而是要换一种方式,让他们在新的规则下继续效力,同时确保皇权的绝对安全。
姜维和王平更是心潮澎湃。大都督!统辖天下兵马!这是武人所能企及的极致荣耀和权柄!陛下不仅完全信任他们的忠诚,更将北伐的军事主导权,正式、名正言顺地交到了他们手中!尤其是姜维,他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涌起,那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绝。
“臣等!遵旨!谢陛下隆恩!”以蒋琬为首,所有人再次深深叩首。这一次,声音里少了悲戚,多了几分面对新格局的郑重与悸动。
刘禅微微颔首,对众人的反应还算满意。他知道,这套制度对于习惯了丞相集权的他们来说需要时间适应,但必须从现在就开始确立。
“第三件事,”刘禅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内容依旧沉重,“魏延,如何处置?”
帐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立刻又紧绷起来。
姜维眉头紧锁,率先开口:“陛下,魏文长虽骄狂违令,闯下大祸,但其勇武和对北伐之志,确非虚假。如今大敌当前,斩杀大将,恐寒将士之心,亦折我一臂。臣……恳请陛下暂留其性命,戴罪立功。”他想起丞相生前对魏延才能的认可,终究不忍。
王平却持不同意见,他性格更为务实刚烈:“陛下,魏延屡次抗命,已失为将之本!子午谷之败,损兵折将;昨夜闯帐,惊扰……险些酿成营啸!其罪已非骄狂,实近叛逆!若不严惩,何以正军法?何以震慑三军?日后人人效仿,陛下威严何在?臣以为,当依军法,斩首示众!”
蒋琬和费祎对视一眼,显得更为谨慎。蒋琬道:“陛下,魏延乃先帝旧臣,功勋卓着,若杀之,恐伤元老派之心。但其罪确凿,不罚不足以平民愤。或可……夺其所有官爵,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董允补充道:“还需考虑其旧部情绪,若处置不当,恐生变乱。”
刘禅静静地听着众人的意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帅案。他知道,这才是对他帝王心术的真正考验。杀,简单,但可能损失一员悍将,寒部分人心;不杀,后患无穷,军法形同虚设。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玄武门的血光,闪过对兄弟相残的刻骨痛悔。他穿越而来,发誓要避免蜀汉内部重演悲剧。杀魏延,是否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良久,他缓缓开口,做出了决断:“魏延,死罪可免。”
姜维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但刘禅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感到一股寒意:“但活罪难逃!其罪有三:一,违抗军令,私出子午谷,致大军失利;二,冲撞禁地,惊扰丞相……安宁,其行近乎逼宫;三,恃功骄纵,目无君上,动摇军心!三罪并罚,岂能轻饶?”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姜维:“伯约,你说戴罪立功,如何立功?他现在心中是功是怨,谁能保证?朕不敢拿全军安危去赌他的忠心!”
他又看向王平:“子均,你说斩首示众,军法森严,理当如此。但此刻杀人,正遂了司马懿之心,亦让全军将士寒心,以为朕不能容人,过河拆桥。”
最后,他看向蒋琬和费祎:“罢官夺爵,亦难消其罪。”
众人沉默,等待皇帝的最终裁决。
刘禅沉声道:“革除魏延一切官职爵位,收回先帝所赐丹书铁券。但念其旧功,暂留其性命。”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将其囚于成都诏狱最深之处,派专人看守。每日只予清水粥饭,让他对着丞相灵位的方向,好好静思己过!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不得与他交谈!”
“朕要让他活着,但要让他活在无尽的悔恨、孤独和对丞相的愧疚之中!这比杀了他,更能惩戒其罪,亦更能警示后人!何时朕觉得他悔悟了,或许会给他一个马革裹尸的机会,但,绝不是现在!”
帐内鸦雀无声。
皇帝这招太狠了!这不是简单的囚禁,这是精神上的凌迟!将一个骄傲到极点的猛将,剥夺一切,扔进暗无天日的深渊,每日面对自己无法挽回的过错和间接害死敬重之人的愧疚……这简直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
但无人能反驳。这确实既保留了魏延的性命(暂时),又执行了最严厉的惩罚,更起到了极强的震慑作用。陛下对人性弱点的把握,令人心惊。
“此事,就此定论。”刘禅一挥手,结束了这个话题,“蒋琬,拟旨后,即刻安排可靠之人,押送魏延回成都。要秘密进行,不得声张。”
“臣遵旨。”蒋琬躬身领命,背后已是一层冷汗。
处理完最棘手的人事,刘禅重新将目光投向地图,手指点在了五丈原的位置上。
“当务之急,是如何全军而退。”他的语气恢复了冷静和务实,“司马懿老奸巨猾,此刻未必没有察觉端倪,只是不敢确信。我军新遭大丧,士气虽经提振,终究不宜久留此地。必须尽快、安全地撤回汉中。”
“伯约,子均,你们有何策?”
姜维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立刻答道:“陛下,可效仿丞相第四次北伐后撤军之法。陛下可率中军及大部率先徐徐后撤,臣愿领一军断后,步步为营,深设壁垒。司马懿若来追,必叫他撞得头破血流!待大军安全进入斜谷,臣再交替掩护撤离。”
王平补充道:“可将我军粮草辎重分批先行运走,做出长期对峙假象,麻痹司马懿。最后撤离时,可将部分营寨帐篷留下,虚插旗帜,布置疑兵。”
刘禅仔细听着,点了点头:“善。就依此计。伯约,断后之任,干系重大,朕就交给你了。朕予你临机专断之权,所有断后部队,皆听你调遣!必要之时,朕允你动用‘赤焰营’的‘震天雷’阻敌!”
“臣!万死不辞!”姜维单膝跪地,慨然领命,感到肩头责任重大,亦是无限的信任。
“好!”刘禅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扫过众臣,“诸君,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丞相虽去,汉室犹在,朕与诸君共勉之!望诸君恪尽职守,助朕度过此难关,开创一番新局面!”
“臣等必竭尽全力,效忠陛下,光复汉室!”所有人齐声应道,声音比之前多了几分坚定和凝聚力。
新的权力结构就在这五丈原的寒风中,在这弥漫着悲痛与紧张气息的帅帐内,初步确立了下来。
刘禅(李世民)看着领命而去的众臣,缓缓坐回到那张原本属于诸葛亮的帅椅上。
椅背冰凉,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那位鞠躬尽瘁的贤相的温度。
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诸葛亮欣慰又略带担忧的笑容。
“相父,”他在心中默念,“您的担子,朕接过来了。您未走完的路,朕会带着他们,换一种方式,继续走下去。您……安息吧。”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只剩下冰冷的、属于帝王的决绝和迈向未来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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