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盐井的喷涌和“盐金券”的成功发行,如同给虚弱的季汉躯体注入了一剂强心猛药。国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蒋琬和度支尚书脸上的愁容终于舒展,各项因资金匮乏而停滞的政务、军备更新计划得以重新启动。成都西市那抢购盐券的狂热场面,以及随之诞生的一个个对皇帝感恩戴德的“新贵”家庭,成为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谈资。
然而,未央宫御书房内的刘禅(李世民),并未沉浸在短暂的财政缓解中。他的目光早已越过金银钱粮,投向了更深远、更根本的层面——人才。
这一日,他召来了蒋琬、费祎、董允,以及身兼“天工院”主持的黄月英。案头,摊开着一卷他亲自绘制的草图。
“盐利虽暂解燃眉之急,然治国之本,在于得人。”刘禅开门见山,手指点在那卷草图上,“诸葛丞相在世时,常忧心国士匮乏,后继之人。如今,朕欲办一学府,名之为——‘忠武书院’!”
众人凝神看去,只见那草图格局宏大,分明是一座集讲学、藏书、演武、匠作于一体的庞大建筑群,其规制远超当今的太学。
“陛下,您的意思是…”蒋琬隐约猜到了皇帝的意图,但仍需确认。
“太学为朝廷选官之径,然多为世家子弟盘踞,所习多为经义文章,于实务、军略、工巧之道,涉猎甚少。”刘禅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之‘忠武书院’,要教的,是真正能安邦定国、富国强兵的实学!”
他目光扫过众人,详细阐述他的构想:
“书院将分设四科:
其一,政略科:不独尊儒术,须研习《管子》《商君书》《韩非子》,乃至《史记》《汉书》中的治国得失,更要精通律法、财税、吏治。蒋公,此科当由你与费祎主导,遴选精明干练之中层官吏入学深造,亦招收通文墨、晓世情的寒门子弟。
其二,军谋科:不仅要习《孙子兵法》《吴子》,更要研析近代战例,如官渡、赤壁、夷陵、先帝与丞相北伐诸役。地形勘测、沙盘推演、后勤筹算、乃至…新式军械运用之道,皆为必修。朕会令伯约(姜维)、子均(王平)抽暇前来授课。
其三,格物科:”刘禅看向黄月英,“此科为书院之特色,亦为国之未来所系!专研机械制造、水利工程、算术几何、天文历法,乃至…医药百工。月英,你掌天工院,深知技艺之力可抵千军。此科由你主导,朕要看到更多如曲辕犁、水力锻锤、乃至‘赤焰雷’般的巧思,化为现实之力!”
其四,农桑科:推广先进农具,研究育种、施肥、防治病虫害之法,兴修水利之策。民以食为天,此科关乎国本。”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最为关键者,书院招生,不论门第,唯才是举!尤其要向那些在《垦荒令》中表现优异、家境清寒却志向远大的子弟,以及在军中立功、有心向学的士卒倾斜!朕,要给他们一个登天之阶!”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刘禅的话语在回荡。蒋琬等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皇帝此举,意义远比《垦荒令》和“盐金券”更为深远!这是要从根本上动摇世家大族垄断知识、把持上升渠道的千年根基!
董允身为御史中丞,虑事周全,沉吟片刻后开口:“陛下圣心高远,臣等拜服。然则,兴建如此规模之书院,所费不赀;聘请名师,亦需重金;且…不分门第,恐招致士林非议,那些未能入学的世家子弟,只怕…”
“钱,从盐利中出!”刘禅斩钉截铁,“此事关乎国运,比多养一万精兵更为紧要!至于名师…”他看向蒋琬、费祎、黄月英,“在座诸位,便是最好的名师!朕亦会亲自前往讲授帝王心术、天下大势!至于非议…”
刘禅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光芒:“广都林氏的门前血碑,尚且温热。朕能杀人立威,便能树人立德!谁敢阻挠为国育才之大计,便是自绝于季汉,其罪…等同谋逆!”
一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弥漫开来,让董允将后续的劝谏之语生生咽了回去。他明白,皇帝决心已定,无可更改。
“臣,领旨!”蒋琬率先躬身,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他出身荆州大族,但更是忠实的汉臣,深知丞相生前对人才凋零的忧虑,皇帝此策,正中要害。
“臣必竭尽全力!”费祎紧随其后。
“月英定不负陛下所托!”黄月英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格物科的存在,让她看到了技艺之力被正视、被尊重的未来。
诏令很快颁布。皇帝欲兴建“忠武书院”,并昭告天下,不分士庶,唯才是举的消息,如同又一记惊雷,在刚刚因盐金券而骚动的益州炸响!
这一次,引发的反响更为复杂多元。
在成都城南的陋巷、在城外的垦荒营地、在军队的营房之中,无数寒门子弟、贫苦农户的儿子、低阶军官和普通士卒,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巨大的狂喜和憧憬!
“听到了吗?狗剩!陛下要开书院!咱们这种泥腿子的娃,也能去读书了!学好了还能当官!”一个刚领到新田契的农民,激动地摇晃着儿子的肩膀。
“格物科…天工院黄夫人亲自授课…若是能学得制造那水力锻锤的本事…”一个在官营作坊里做学徒的少年,眼中燃起了熊熊火焰。
“军谋科!姜维将军和王平将军会来讲课!俺在行伍里拼杀十年,若是能学得真本事,未必不能做个将军!”一个脸上带疤的老兵,握紧了拳头,心潮澎湃。
希望,如同一颗种子,在这些长久以来被忽视、被压抑的阶层心中疯狂滋生。刘禅(李世民)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愈发高大,近乎神圣。他们或许说不出的“打破阶级固化”这样的大道理,但他们真切地感受到,皇帝给了他们一个以往做梦都不敢想的机会!
然而,与此相对的,是士族圈层的震怒、恐慌和极大的抵触。
蜀郡张裕的府邸,再次成为了暗流涌动的中心。
“欺人太甚!刘阿斗欺人太甚!”张裕再也维持不住世家家主的风度,将心爱的汝窑茶盏摔得粉碎,脸色铁青地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先是夺我等土地,分予贱民!继而断我盐利,喂饱那些穷酸军户!如今…如今竟要公然打破千年规矩,让那些目不识丁的泥腿子、粗鄙不堪的武夫,登堂入室,与我等士族子弟同堂听课?还要学什么奇技淫巧之术?!荒谬!荒谬绝伦!”
他对面坐着的几位豪强家主,也是面色阴沉如水。
“张公息怒。陛下此举,确实…确实令人心寒。这是要绝我等士族的根啊!长此以往,还有谁会将诗书传家、礼仪簪缨放在眼里?”
“那‘忠武书院’四科,政略、军谋、格物、农桑…哪一科是正经教导圣人微言大义的?皆是功利之术,与民争利之举!如此下去,国将不国!”
“我等联名上疏如何?以祖宗法度、圣人之道劝谏陛下,收回成命!”
“上疏?”张裕猛地停下脚步,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杜琼公如今还在狱中!广都林氏的血还没流干!你们觉得,那位连丞相遗命都敢焚毁的陛下,会在乎我等几句‘圣人之道’的呱噪?他如今手握盐利,财大气粗,又有龙渊军效死,屠刀快得很!”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众人联名上疏的念头,书房内陷入一种绝望的沉默。
良久,一位较为年轻的家主低声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寒门贱户爬到我等头上?看着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张裕眼神阴鸷,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明着对抗,是取死之道。但…这世间,并非只有一条路。”
他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他不是要唯才是举吗?好啊!我各家子弟,自小名师教导,经史子集,哪一样不比那些泥腿子强?便让他们去考!去把那书院的名额,全都占下来!让那些寒门庶子,一个都进不去!”
“再者,”他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书院兴建,总要匠人、总要材料吧?成都周边的营造行当,七成掌握在谁手里?这工期…拖个一年半载,或是出些无伤大雅的质量瑕疵,总是难免的嘛…”
“还有,即便有那等走了狗屎运的寒门子侥幸入学,这书院之内,笔墨纸砚、饮食起居、同窗交际…处处皆需用度。他们读得起吗?融得进去吗?哼,只怕进去没多久,便要自觉灰溜溜地滚蛋!”
几人闻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是啊,硬抗不行,但软刀子割肉,阳奉阴违,制造无形壁垒,这才是他们这些绵延百年的世家最擅长的手段!
“张公高见!”
“便如此行事!让那刘阿斗知道,有些规矩,不是靠杀人立威就能轻易打破的!”
一场针对“忠武书院”的无形围剿,在暗地里悄然酝酿开来。
未央宫高台之上,刘禅负手而立,远眺着计划中书院所在的城西方向。那里目前还是一片空地,但在他的脑海中,一座恢弘的学府已然拔地而起,朗朗读书声与器械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蒋琬站在他身后,汇报着民间,特别是寒门阶层对书院一事的热烈反响,但也隐晦地提到了士族可能的软抵抗。
刘禅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
“朕知道。”他淡淡开口,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千年积弊,非一日可清。他们会用他们熟悉的一切方式来阻挠,设置无形的藩篱。但这‘忠武书院’,朕办定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蒋琬:“他们以为,占了名额,便能扼杀希望?控制了营造,便能拖延进程?用金钱地位,便能逼退寒门?”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藩篱高,还是朕给的阶梯长!”
“传令下去:书院首批学员,寒门子弟与军中子弟,占六成名额!营造事宜,由将作大匠直接负责,敢有拖延克扣者,以延误军机论处!另,设立‘助学公廨’,凡入选书院而家贫者,其笔墨膳食费用,皆由公廨支应!”
“朕,不仅要给他们登天之阶,还要为他们扫清阶上之尘!”
蒋琬心中一震,深深躬身:“臣,遵旨!”
风从高台掠过,吹动刘禅的衣袂。他知道,兴建书院,远比打赢一场战争更为复杂和漫长,这是另一条战线上的争夺,关乎季汉的未来气运。
但他无所畏惧。作为李世民,他开创了贞观盛世,深知人才之重;作为刘禅,他更要为这个风雨飘摇的汉室,注入源源不断的新血。
忠武书院,必将成为照亮这乱世寒门的第一道曙光,也成为刺向旧秩序最锋利的一把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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