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书院”的兴建诏令,如同在益州已然暗流涌动的湖面上又投下了一块巨石。寒门的欢呼与士族的怨愤在成都的街巷间无声地碰撞、激荡。然而,未央宫中的刘禅(李世民),并未将全部精力投入这项长远布局中。他深知,在构建未来之前,必须彻底肃清当下的毒瘤。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油灯将刘禅的身影拉长,投在悬挂的巨幅舆图上,仿佛一只蛰伏的龙影。蒋琬、费祎、董允垂手立于下首,面色肃然。案头,摊开着董允连日来从御史台浩如烟海的文牒中梳理出的成果,以及来自龙渊军都督王平的密报。
“陛下,”董允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却清晰,“经御史台连日核查,比对往来文书印鉴、驿传记录及杨仪、杜琼二府查抄之物证,现已基本清晰。杨仪之罪,远不止结党营私、怨望诽谤。”
他拿起一份抄录的密信片段:“臣等发现,杨仪与东吴卫将军、督西陵事步骘,确有秘密联络。信中虽多用隐语,但提及‘静候佳木’、‘江东故人问讯’等语,且有一封回信中,步骘许诺,若杨仪能‘使蜀中生乱,牵制刘禅北顾之力’,则东吴愿‘虚位以待’,许以高官厚禄。”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通敌!这才是真正的致命之罪!
费祎补充道:“此外,度支司清查杨仪主管北伐粮秣期间的账目,发现多处巨大亏空,与李丰之案手法类似,但数额更为巨大。其所贪墨之军粮、金银,部分用于笼络党羽,部分…恐已通过秘密渠道,输送出境,用途不明。”
“好,好一个‘静候佳木’!好一个东吴虚位!”刘禅的声音冰冷彻骨,听不出丝毫怒意,却让在场三人心头皆是一寒。那是一种帝王心术修炼到极致,将滔天杀意压抑成绝对冷静的可怕状态。
他目光转向蒋琬:“蒋公,依《蜀科》,通敌叛国,该当何罪?”
蒋琬深吸一口气,躬身答道:“回陛下,谋叛大逆,罪不容诛,当处极刑,夷三族。”
刘禅沉默了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规律的嗒嗒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在权衡,并非权衡是否处死杨仪,而是权衡如何处死,才能达到最大的政治效果。
夷三族,固然酷烈,能极大震慑宵小。但杨仪毕竟曾官至长史,是诸葛亮去世时指定的主要辅政官员之一,牵连过广,恐令原本渐趋平稳的荆州派余部人人自危,甚至可能逼出新的变数。如今国力维艰,需要的是凝聚,而非更大的撕裂。
“杨仪之罪,罄竹难书,死有余辜。”刘禅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然,夷三族,牵连过甚。朕…给他留一份体面,也给朝堂留一份余地。”
他做出决断:“赐白绫一段,鸩酒一杯,令其于府中自尽。其家产全部抄没,充入国库。其族中直系亲属,罢黜所有官职功名,贬为庶民,永不叙用。其余亲族,不予追究。”
“陛下仁德!”蒋琬三人齐齐躬身。他们明白,这已是皇帝在盛怒之下所能做出的最“宽容”的处置,既彰显了法度,也避免了过度株连带来的政治动荡。
“至于其通敌、贪墨之具体罪证,”刘禅眼中寒光一闪,“不必公之于众。对外只宣称其‘结党营私,怨望诽谤,深感愧对先帝与丞相,畏罪自尽’即可。”
董允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陛下这是要维护诸葛亮身后的名声!若天下人皆知诸葛亮委以重任的重臣竟是个通敌卖国之徒,对丞相的清誉将是何等打击?此举,是刘禅对诸葛亮最后的维护,也是为稳定人心。
“臣等明白。”
当夜,一队沉默的龙渊卫士兵,在董允的亲自带领下,进入了已被严密看守的杨仪府邸。
曾经的丞相长史、一度距离权力顶峰仅一步之遥的杨仪,此刻蜷缩在阴暗的书房里,衣衫凌乱,眼神涣散,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当看到董允手中那托盘上的白绫和鸩酒时,他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发出一阵夜枭般凄厉而绝望的惨笑。
“哈哈哈…畏罪自尽…好一个畏罪自尽!刘阿斗…你好手段!好狠毒!”他嘶吼着,涕泪横流,“我杨仪助丞相理政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竟得如此下场!我不服!我不服!”
董允面无表情,冷然道:“杨公,陛下已是法外开恩,为你保全了家族血脉。你若尚有半分悔意,便体面地上路吧。莫要再辱没了自己最后的颜面。”
“悔意?颜面?”杨仪猛地扑到案前,抓起那杯鸩酒,手剧烈地颤抖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疯狂,“你告诉刘阿斗!我在地下等着他!等着看他如何被司马懿碾碎!等着看季汉如何灭亡!他今日杀我,来日必遭天谴!蜀汉必亡!必亡——!”
凄厉的诅咒声戛然而止。他猛地将鸩酒灌入口中,片刻后,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痛苦地蜷缩倒地,七窍中流出黑血,最终气绝身亡。那双瞪大的眼睛里,凝固着至死的怨恨与不甘。
董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轻轻挥手。龙渊卫上前,收敛尸体,取下房梁,布置成自缢的现场。
次日,朝廷发布公告:前长史杨仪,因结党营私、诽谤君上,深感罪孽深重,无颜见先帝与丞相于地下,已于府中畏罪自尽。陛下念其旧劳,不予深究,准其以庶民礼下葬。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虽然公告语焉不详,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皇帝对诸葛亮死后那场未遂政治风暴的最终清算。杨仪的死,如同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仍在暗中观望、甚至心怀侥幸的潜在反对者的心思。连杨仪这等身份的人物都落得如此下场,还有谁敢轻易挑战皇帝的权威?
益州豪强们兔死狐悲,更加噤若寒蝉。荆州派余部则人人自危,彻底收敛,转而更加效忠皇权。
杨仪之死,标志着刘禅彻底清除了内部最后一个重量级的、有组织的反对派领袖,皇权威严至此达到空前的高度。
然而,就在刘禅以为内部已基本肃清,可以稍稍将目光转向外部和建设时,一起看似微不足道、却足以折射出庞大阴影的事件,悄然发生。
这一日,黄月英匆匆入宫求见,面色凝重,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愤怒。
“陛下,‘天工院’下设于武都盐井的‘高效煎盐坊’建设,受阻了。”
刘禅眉头一皱:“受阻?王平未派兵保护?可有乱民滋事?”
“非是乱民,也非兵事。”黄月英摇头,递上一份文书,“是建材。工坊需大量耐火的青砖、上好的木材以及一种特殊的黏合灰浆。臣妾早已核算清楚,报与将作大匠,并由度支司拨付款项。然,负责采买的胥吏回报,成都周边各大窑厂、木料行,竟同时抬价,且以次充好!所需的那种特殊灰浆,更是有价无市,几家供应商口径一致,皆言原料短缺,无法供应!”
刘禅接过文书,快速浏览,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文书上罗列着离谱的价格和以次充好的材料样本说明。
“将作大匠何在?他如何处置?”
“将作大匠亦束手无策!”黄月英语气带着沮丧,“他虽直隶陛下,但营造行当盘根错节,各大商户背后…皆有其主。他们阳奉阴违,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拖二慢三要价,便是迟迟交不出合格的材料。臣妾怀疑…这绝非偶然!”
刘禅瞬间明白了。这是士族豪强们在杨仪死后,更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合法”的方式进行反抗。他们不敢明着对抗皇权,便利用其百年积累的经济实力和行业垄断地位,在关乎国计民生的具体事务上使绊子、卡脖子!
他们掌控着成都乃至益州大部分的窑厂、木料、矿业、运输…皇命虽出,若没有这些“地头蛇”的配合,竟也是寸步难行!
“高效煎盐坊若能建成,可让盐产量再增三成,成本大降!此事关乎盐利大计,绝不容有失!”黄月英急切道。
刘禅眼中寒芒闪烁。他刚刚用白绫和鸩酒解决了政治上的反对派,经济上的腐蚀却悄然而至。这些豪强,就像无形的蛀虫,正在啃噬帝国的根基。
“朕知道了。”刘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蕴含着风暴,“月英,你先回去。列出所有急需的、被卡脖子的物资清单,尤其是那特殊灰浆的配方与所需原料产地。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敢伸得这么长!”
黄月英离去后,刘禅独自立于殿中,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巨大的益州地图上。他的手指,从代表武都盐井的位置,缓缓移到成都,再到成都周边那些标注着各大豪强势力范围的区域。
“张裕…还有你们…”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以为躲在商贾胥吏身后,朕就奈何不了你们?以为用这等市井手段,便能阻滞朕的大计?”
“看来,广都林氏的血,流得还不够多。立起的碑,有些人还是看不清上面的字。”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经济战线上的无声战争,已经打响。而这场战争,或许比真刀真枪的拼杀,更为复杂和残酷。
“传旨:宣谏议大夫,出身寒门、以刚直闻名的李邈入宫觐见。再秘召龙渊军中都尉张嶷。”
新的刀,即将出鞘。这一次,要斩向的,是那些无形却无处不在的利益链条。
喜欢朕的阿斗不可能这么英明!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朕的阿斗不可能这么英明!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