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敬的靴底碾过议事厅门前的青石板,留下两道带着悻悻之意的浅痕。他袍袖一甩,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唯有空气中残留的一缕墨香与淡淡酒气,昭示着方才那场唇枪舌剑的余温。而案几之上,一张素笺静静躺着,泛黄的纸片薄如蝉翼,却似坠了千斤寒铁,让王临指尖触及的瞬间,便觉一股凉意顺着脉络直窜心底。
“清风岭有变,欲谋贵镇,慎之!”
十二个字,笔锋仓促潦草,墨痕深浅不一,显然是书写者在极度匆忙中落笔,甚至能想见其提笔时指节泛白的模样。王临拇指摩挲着纸面粗糙的纤维,眸中寒芒乍现,体内真龙气劲不自觉地流转一周,丹田处温热的气流如潜龙蛰伏,隐隐呼应着他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这门唯有帝王方能修炼的双修功法,曾让他王家满门遭前朝屠戮,如今却成了他感知危机、运筹帷幄的底气——这纸条绝非空穴来风,清风岭的阴影,已然如毒蛇般缠上了王家镇!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纸条竟能从窦建德的使者队伍中递出。凌敬一行皆是精挑细选的随从,层层戒备之下,仍有人能悄无声息地传递消息,这份渗透力,比千军万马压境更让人心悸。王临指尖微微用力,素笺边缘被捏出一道褶皱,真龙气劲收敛时,案几上的青瓷茶杯竟轻轻震颤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嗡鸣。
“主公,此条...”杜如晦率先上前,目光落在纸条上,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
议事厅内的烛火被穿堂风一吹,忽明忽暗,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恍如鬼魅起舞。纸条在赵锋、李道玄、秦玉罗、白琼英、柳轻眉等人手中依次传阅,每个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唯有烛火燃烧时“噼啪”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清风岭?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赵锋性子最急,将纸条拍在案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咱们王家镇与他们隔了三座山两条河,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突然要谋夺我镇?”他粗眉倒竖,手掌按在腰间佩刀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红,显然已是怒不可遏。
杜如晦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暮色中,沉吟道:“此前窦建德信使先访黑风寨,再入清风岭,不出半月,黑风寨便倾巢来攻。如今清风岭剑指我镇,其手段必然比黑风寨阴险百倍——黑风寨是明火执仗的劫掠,而清风岭,怕是要玩阴的。”他话音未落,案上的烛火又是一晃,映得他眼底满是忧虑。
白琼英一袭银甲,身姿挺拔如松,腰间长剑的剑穗垂落,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听到杜如晦的话,她眼中寒光闪烁,猛地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朗声道:“主公,末将请命!愿带一队精锐,星夜潜入清风岭,查探其虚实动静,定要将这伙鼠辈的阴谋搅个底朝天!”
她抬头时,目光恰好与王临相撞。银甲反射着烛火的微光,映得她脸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平日里英气逼人的眉眼,此刻竟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媚。她自幼习武,性子刚烈,从未对谁如此上心,可自从跟随王临以来,见他运筹帷幄、杀伐果断,又能体恤下属、包容异见,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系在了他身上。此番请命,既是为了王家镇,也是想在他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不可!”王临的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她的话,却在触及她眼底闪过的失落时,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几分,“琼英,你勇冠三军,本公自然信得过。但清风岭神秘莫测,连秦王殿下都知之甚少,冒然潜入,无异于羊入虎口。稍有不慎,不仅你身陷险境,还可能打草惊蛇,让对方提前发难。”
他起身走到白琼英面前,伸手虚扶:“起来吧。当务之急,不是贸然出击,而是内查外联,稳固自身根基,再徐图后计。”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腕,温热的触感让白琼英浑身一僵,脸颊的红晕更甚,连忙低头起身,不敢再与他对视,心中却似有小鹿乱撞,方才那点失落早已烟消云散。
王临转身回到主位,目光扫过众人,真龙气劲在体内悄然运转,让他的眼神愈发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杜先生,李将军,关于清风岭,二位可还有更多线索?尤其是这纸条的来源——能混在凌敬的随行队伍中,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传递消息,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杜如晦摇头道:“清风岭太过神秘,其首领‘逍遥先生’从未露过真容,麾下势力也多隐于暗处。不过这纸条...笔迹仓促,墨色未干,用语简洁直白,显然是书写者在匆忙中仓促而就。传递者要么是身不由己,被人胁迫;要么...便是另有所图,想借我们之手牵制清风岭。”他拿起纸条,凑近鼻尖闻了闻,“墨香中带着一丝松烟味,还有点淡淡的水腥气,或许是漳水沿岸出产的墨锭。”
李道玄接口道:“我与秦王殿下素有交情,可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往长安,请求动用天策府的情报网络探查清风岭底细。徐世积将军驻守黎阳,与漳水流域接壤,或许他那边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如此甚好!”王临点头赞许,“此事便拜托李将军,务必尽快遣人出发,书信中可提及纸条之事,让秦王殿下知晓此事的严重性。”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赵锋和雷虎身上,语气陡然变得严肃,“镇内之事,需得加紧内查。凌敬队伍在我镇停留不过三日,却能有人悄无声息地传递纸条,说明我镇内部,仍有我们未曾察觉的缝隙——就像筛子一样,稍不留意,便会漏进沙子。”
他这话虽委婉,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上。王家镇自建立以来,收纳了不少流民、降卒,人员构成复杂,难保没有其他势力安插的眼线。
“赵锋、雷虎!”王临沉声道。
“在!”二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你们二人即刻加强镇内巡查,重点排查陌生面孔和可疑行迹,尤其是漳水码头、镇东集市这些人员流动大的地方。但切记,不可扰民,不可搞得人心惶惶——民心安定,才是根本。”王临顿了顿,补充道,“若遇可疑之人,不必急于抓捕,先暗中监视,查清其同伙和目的。”
“遵命!”
王临的目光转向柳轻眉,语气瞬间柔和了许多,眼中的锐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意:“轻眉,你心思细腻,最善察言观色。平日里多留意镇内的流言蜚语,或是妇孺闲聊时的只言片语,往往最不起眼的话里,藏着最关键的线索。”
柳轻眉身着一袭淡绿罗裙,鬓边插着一支素雅的玉簪,闻言浅浅一笑,眼眸弯成了月牙:“阿临放心,轻眉定会留意。只是...主公也要保重身体,近日事务繁杂,可别熬坏了身子。”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香囊,轻轻放在案上,“这是我用薄荷、陈皮晒干后缝制的,提神醒脑,主公疲惫时可放在鼻尖闻闻。”
香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混合着柳轻眉身上的脂粉气,让王临心头一暖。他拿起香囊,指尖划过她细腻的指尖,笑道:“还是轻眉体贴。我记下了。”这不经意的触碰,让柳轻眉脸颊微红,低下头去,眼底却满是甜蜜。
最后,王临看向秦玉罗。秦玉罗一身戎装,妩媚中多了几分英气,腰间的佩剑更衬得她身姿窈窕。她虽也是自己的夫人,武艺高强,性格爽朗,却在面对自己时,总是不自觉地收敛锋芒。
“玉罗,”王临的声音带着一丝关切,“镇丁营的整军备武不能松懈,要让将士们保持警惕,随时应对突发状况。但也别忘了让大家劳逸结合,连日操练,将士们也辛苦,可适当改善伙食,让厨房多炖些肉汤,补充体力。”
秦玉罗眼神一亮,连忙应道:“阿临考虑周全,玉罗这就去安排。”她上前一步,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王临拿起案上的香囊,正对上她的目光,脸颊顿时一热,连忙转身道:“玉罗先行告退,去军营安排事宜!”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王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丫头,虽然已经与自己成婚多日,面对自己时还是这般容易害羞。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王家镇这台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运转的齿轮间,多了几分对内对外的警惕,如同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接下来的日子,王家镇表面上依旧是一片繁忙而平静的景象。
春日的阳光洒满大地,漳水两岸的田野里,绿油油的庄稼长势喜人,风吹过,掀起层层绿浪,如同翻滚的碧涛,远远望去,满眼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农夫们戴着草帽,握着锄头,在田间辛勤劳作,锄头碰撞泥土的“笃笃”声,伴随着他们偶尔的闲聊打趣,构成了一幅热闹的春耕画卷。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清香,还有阳光晒过麦田的暖香,让人闻之身心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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