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门合拢的轻微“咔哒”声,像是一道最终落下的闸门,将门外王桂芬气急败坏却逐渐远去的叫嚷彻底隔绝。
一瞬间,喧嚣褪去,公寓里陷入一种近乎凝滞的寂静。阳光依旧明亮地洒满客厅,却仿佛失去了温度。
曲松十站在原地,身体还维持着刚才对峙时微微紧绷的姿态,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她没有哭,脸上甚至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有一种透支后的空白和麻木。
那些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刚才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此刻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冷风飕飕地往里灌。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路回终。
母亲那些不堪的言辞,自己家庭赤裸裸的窘迫和算计,全都暴露无遗。
丢脸,太丢脸了。
就在这时,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眼前。
握着杯子的手指修长、稳定,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曲松十愣愣地抬头,对上路回终平静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更没有她预想中的任何一丝轻视,只有一种深潭般的沉静,和深埋眼底的心疼。
“喝了。”路回终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道。
曲松十机械地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稍微驱散了一点体内的寒意。
她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流滑过干涩的喉咙,稍稍抚平了那火烧火燎的刺痛。
路回终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试图安慰。
她只是转身,走向客厅的落地窗,“唰”地一声,将厚重的窗帘拉上一半,阻挡了部分过于刺眼的阳光,也让空间的光线变得柔和而私密。
然后,她走到音响旁,按了一下,极低音量的、舒缓的纯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淌,掩盖了那片令人心慌的寂静。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之前那本看到一半的小说,翻开了书页。
她没有看曲松十,只是为她创造了一个可以独自舔舐伤口、不必面对任何人目光的安全角落。
这种无声的体贴和理解,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力量。
曲松十站在原地,捧着那杯温水,看着路回终在柔和光线下沉静的侧影。
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强撑的坚强外壳出现了裂缝。她慢慢走到沙发另一头,蜷缩着坐下,将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
没有声音,但肩膀细微的颤动泄露了她的情绪。
不是嚎啕大哭,只是那种压抑的、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却又无法控制的哽咽。
为那个再也回不去的童年,为那份永远无法得到回应的母爱,也为在自己最爱的人面前,展露了最不堪的一面。
路回终翻动书页的动作没有停,仿佛全然沉浸在文字里。但她拿着书页边缘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曲松十的情绪渐渐平复。她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有些狼狈地用手背擦了擦脸。
“对不起……”她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让你看笑话了。”
路回终这才合上书,转过头看她。
“不需要道歉。”她淡淡道,“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曲松十还有些泛红的眼眶上,语气平稳地陈述:“我之前的说辞,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别放心上。”
她指的是那句“关系并不好”。
曲松十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谢谢你,姐姐。”
她知道的,路回终是在用最快速、最有效的方式保护她,扮演一个“苛刻的房东兼上司”。
这份维护,让她心头发烫,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路回终原本所处的世界,隔着怎样一道鸿沟。
而路回终,正毫不犹豫地跨越这道鸿沟,向她走来。
“我……”曲松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语言如此苍白。最终,她只是轻声说,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确信,“我不会变成她那样的。”
像是在对路回终保证,更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路回终看着她,看着那双刚刚流过泪、却依旧清澈执拗的眼睛。她没有说什么“我相信你”之类空泛的话,只是微微颔首。
“嗯。”一个简单的音节,承载着千钧重量。
她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拥住这个本该阳光灿烂的女孩。
“想吃什么?我来做。”
没有追问,没有评判,只是用最平常的行动,将生活拉回正轨。
告诉她,无论外面风雨如何,这个小小的屋檐下,依然有热汤暖饭,有安稳的陪伴。
曲松十窝在这个盈满清幽香气又温暖的怀抱,那颗在寒风中飘摇了许久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落地的方向。
委屈和难堪依旧存在,但在路回终构筑的这片无声的港湾里,似乎也变得可以承受了。
“姐姐,我想吃鸡蛋面。”
“好,给你放两个鸡蛋。”
路回终抬手在曲松十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把她齐整的马尾揉的有些乱糟糟,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向厨房。
曲松十把散落下的两缕头发往耳后别了别,心里被这个怀抱弄得舒服了不少。
她站起身,走向洗手间。镜子里的人眼睛红肿,脸色苍白,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重新凝聚。
是信任,也是对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的,沉甸甸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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