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长乐宫被冷雾缠得密不透风，檐角铜铃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哀鸣，像谁藏在暗处低泣。沈静姝对着鎏金镜绾发，指尖触到鬓边那枚珍珠钗时，动作顿了顿——钗头镂空处藏着枚细如发丝的铜哨，是谢九渊上月所赠，东厂暗线的联络信物。镜中女子眉梢凝着一丝沉郁，三年宫闱生涯磨去了原主的娇憨，却让现代灵魂的冷静与锐利愈发鲜明。
“娘娘，坤宁宫来人催了，说皇后娘娘已在勤政殿候着，要商议重阳宴礼制。”挽月捧着明黄宫绦进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慌，“方才听闻，户部尚书递了奏折，说秋粮欠收要缩减宫宴开支，皇后娘娘似是动了气。”
沈静姝抬手接过宫绦系好，目光落在镜中自己沉静的面容上。她穿越三年，从没落勋贵出身的孤女走到贵妃之位，靠的从不是美貌，而是现代职场练就的战略思维与人心洞察。皇后楚氏背靠外戚集团，势力盘根错节，而她沈静姝，不过是楚桓用来制衡后宫的棋子，如今这枚棋子渐渐有了脱离掌控的迹象，皇后的发难，早就在她预料之中。
“备轿。”她淡淡应道，取过案头玉扳指戴上——这是楚桓“嘉奖”她整顿宫务有功的赏赐，实则嵌着细微小孔，是监视她的眼线。“告诉坤宁宫的人，本宫即刻便到。”
轿辇行至御花园，远远便见皇后楚氏一身朱红宫装倚在临水栏杆边赏菊，身后站着几位命妇，皆是皇后母族亲眷。见沈静姝到来，众人敛衽行礼，眼神里藏着审视的锋芒。
“静姝可算来了。”皇后转过身，脸上堆着温和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暖意，“你素来心思缜密，宫宴章程交给你，哀家最是放心。只是户部那老东西不识趣，竟要削减排场，传出去岂不让外邦笑话？”
“皇后娘娘息怒。”沈静姝行过礼，从容回道，“秋粮欠收确是实情，强行铺张恐遭百姓非议。不如改为家宴，只邀宗亲近臣，既不失体面，又能彰显陛下与娘娘体恤民情之心。”
她话音刚落，皇后身后的襄阳侯夫人便嗤笑一声：“贵妃娘娘这话不对，重阳宴是国之大典，怎能因些许粮食草草了事？再说，娘娘掌管后宫用度，若真拮据，怎会上月还赏下人那么多金银？”
这话直指她私藏钱财，沈静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侯夫人说笑了，本宫赏下的财物皆是宫份所得，有账册可查。若不信，尽可去内务府核对，本宫光明磊落，不惧查验。”
皇后适时打圆场：“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争执。静姝的提议有理，便按你说的办。”她拉过沈静姝的手，指尖冰凉，“说起来，哀家近日总心悸难眠，太医说是忧思过度，你可有安神的法子？”
沈静姝顺势抽回手，避开她过于热切的触碰：“臣妾那里有安神香丸，回头让人送来给娘娘试试。”
寒暄片刻，皇后以身体不适先行回宫，沈静姝留在勤政殿修改章程，直至暮色四合才返程。刚踏入长乐宫宫门，便见一群锦衣卫守在殿外，为首的是皇后亲外甥、锦衣卫指挥佥事楚峰。
“贵妃娘娘，奉皇后娘娘之命，搜查长乐宫。”楚峰面无表情地拱手，语气强硬，“近日宫中频发异事，皇后娘娘心悸不止，经查似与巫蛊有关，线索指向长乐宫。”
沈静姝心头一沉。巫蛊之罪，在宫中是株连九族的大忌，皇后竟如此迫不及待。她强压翻涌的情绪，冷冷道：“楚佥事好大的胆子，本宫的宫殿，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没有陛下旨意，谁敢擅动？”
“娘娘不必多言。”楚峰挥手示意手下入宫，“皇后娘娘已有懿旨，若娘娘阻拦，便是心虚。搜不出东西，楚某自会请罪；若搜出，还请娘娘莫怪。”
锦衣卫如狼似虎地闯入各殿，瓷器碎裂声、衣物撕扯声此起彼伏。沈静姝站在正殿中央，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试图找出破绽。她深知自己从未沾染巫蛊，皇后必然伪造了证据，可这证据藏在哪里？
片刻后，一名锦衣卫从她妆奁底部搜出个小木人，通体漆黑，红绳系着两张黄纸，写着楚桓与楚氏的生辰八字，心口插着三根银针。而木人腰间，赫然系着一枚小巧的玉佩——那是原主母亲的遗物，她一直珍藏着，上月不慎遗失，竟成了构陷自己的利器。
“娘娘，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有何话可说？”楚峰举起小木人，声音洪亮，“方才搜查时，宫女晚翠已经招认，说是您让她暗中制作此木偶，诅咒陛下与皇后娘娘。”
沈静姝看向被押着的晚翠，那是她入宫后收留的宫女，平日沉默寡言，竟是皇后安插的棋子。晚翠低着头浑身颤抖，不敢与她对视。
“一派胡言！”沈静姝厉声反驳，“这木偶绝非本宫之物，晚翠是被你们收买污蔑！楚峰，你仗着皇后权势擅闯贵妃宫殿，伪造证据，就不怕陛下降罪吗？”
“陛下已然知晓此事。”楚峰冷笑，“皇后娘娘已禀明陛下，陛下震怒，命楚某即刻将娘娘带回坤宁宫问话。请吧。”
挽月上前挡在她身前：“不许动我家娘娘！没有陛下亲笔旨意，谁也不能带娘娘走！”
“放肆！”楚峰挥手一掌将挽月打翻在地，“拖下去杖责二十！”
沈静姝扶住踉跄的挽月，眼底燃起怒火。她知道此刻争辩无用，皇后既敢行事，必然买通了关键人物，楚桓本就多疑，此刻定然偏袒皇后。唯一的希望，只有谢九渊。
被押往坤宁宫的路上，她趁锦衣卫不注意，悄悄拧下珍珠钗头的铜哨塞进掌心。这铜哨的声音只有东厂暗线能听见，她必须在见到皇后前，将消息传出去。
坤宁宫正殿烛火摇曳，楚桓端坐上首，脸色阴沉如水。皇后斜倚软榻，面色苍白，见沈静姝被押进来，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换上悲戚神色：“静姝，哀家实在不敢相信，你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们姐妹一场，你若有不满尽可对哀家说，为何要诅咒陛下与哀家？”
沈静姝跪在殿中，目光直视楚桓：“陛下，臣妾冤枉！这是皇后娘娘与楚峰伪造证据构陷臣妾！晚翠是皇后眼线，木偶上的玉佩早已遗失，定是被他们捡去利用！”
“遗失？”楚桓冷笑一声，扔出一本账册，“这是内务府记录，你上月还曾派人打听玉佩下落，怎会是遗失？况且晚翠已招供，说亲眼看见你制作木偶，你还想狡辩？”
沈静姝看向账册，心中一凉。她确实曾派人寻找玉佩，只因那是母亲遗物，却没想到成了构陷证据。晚翠的招供想必是屈打成招或早被收买，此刻无论她说什么，楚桓都不会相信。
“陛下，臣妾没有！”沈静姝抬高声音，“皇后构陷臣妾，无非是忌惮臣妾在宫中声望，怕影响外戚利益。陛下难道忘了，皇后母族权势过大早已威胁皇权，臣妾若倒了，下一个被针对的便是陛下您！”
楚桓脸色微变，显然被说中心事。但他很快压下动摇，拍案而起：“休得胡言！皇后贤良，母族忠心，岂容你肆意污蔑？来人，将沈静姝打入长乐宫偏殿禁足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任何人探视！”
沈静姝心中一沉，禁足便意味着与外界隔绝，皇后必然会趁此斩草除根。被押往偏殿的途中，她趁守卫不备，将铜哨用力扔向墙角阴影——那里藏着东厂暗线，她只能祈祷谢九渊能收到求救信号。
偏殿阴冷潮湿，只有一扇小窗透着微光。沈静姝坐在冰冷的青砖上，思绪清明。皇后的构陷绝不会止步于巫蛊，接下来必然有更致命的招数。而她，必须在谢九渊到来前，守住性命，找出反击的机会。
夜色渐深，窗外传来几声轻微的鸟鸣，那是东厂暗线的回应信号。沈静姝松了口气，谢九渊收到消息了。但她心中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安稳，真正的生死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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