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太学南门那两扇紧闭了十余年的朱红大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缓缓向两侧洞开——**木纹皲裂处渗出陈年桐油的微涩苦香,门缝里漏进一线薄金,映得青砖地上浮起细尘的游移轨迹**。
门轴干涩,摩擦声如老迈的咳嗽,震落了门楣上积存多年的灰尘,在晨曦的光柱中乱舞——**灰粒簌簌坠落时带着微凉的静电感,拂过前排百姓裸露的手背,激起细小的战栗**。
这不是为了迎接某位大儒,而是为了迎接那些满手泥灰、刚刚在朱绩废墟前放下砖石的百姓——**他们指缝里嵌着褐红泥屑,指甲盖下还卡着半片烧焦的祠瓦残釉,掌心蒸腾着土腥与汗碱混杂的微咸气息**。
门后的广场上,早已立起了一座崭新的石碑。
碑面粗糙,显然是连夜赶制的,但其上刻着的楷书大字却入木三分,每一笔都透着金石之气——**石面沁着夜露的湿冷,指尖划过刀痕边缘,能触到粗砺砂粒刮擦皮肤的微刺感;俯身细嗅,有新凿青石特有的清冽土腥与铁锈味**。
曹髦身着玄色常服,负手立于碑前。
他没有坐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脚下的千层底布鞋沾着露水,衣摆处还带着昨夜城楼上沾染的湿痕——**布面吸饱了寒气,鞋帮边缘结着细密白霜,随他呼吸微微起伏的衣褶间,飘散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旧檀香与铁甲内衬的微锈味**。
“自今日起,朕设‘江南监国使’一职。”
他的声音不高,被石壁拢音后,却清晰地撞入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声波在拱形门廊间反复折返,尾音带着石质共鸣的嗡鸣,震得人耳道深处微微发痒**,“此职不入朝廷品级,不食官家俸禄。人选由尔等士民公推,三年一换。其权有二:一曰察吏,二曰直奏天子。”
广场上一片死寂。
连早起的鸟雀声似乎都被这一道惊雷般的旨意震碎了——**檐角铜铃静悬不动,连风也屏息,唯有远处护城河水面浮起的一缕薄雾,在无声蒸腾**。
百姓们面面相觑,手里还攥着用来筑祠的半截砖头,满脸茫然——**粗陶砖棱硌着掌心,断口处砂粒粗粝,砖体尚存昨日烈日暴晒后的余温,与晨露的凉意在皮肤上拉锯**。
这种“民告官”还能名正言顺的事情,几千年来闻所未闻。
“荒唐!简直荒唐!”
一声颤抖的怒喝打破了沉寂。
吴老祭酒拄着鸠杖,在两名弟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挤出人群。
他胡须乱颤,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陛下!江南初定,人心未附。监国重任,岂可交予草莽?若……若这群愚夫推举出心怀叵测的逆臣,这大魏的江山,岂不是要乱了套?”
曹髦闻言,并不动怒。
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侧身让开半步,指尖轻轻叩击身后的石碑,发出“笃笃”的脆响——**指节与冷石相触,震得腕骨微麻,余音短促而清越,像冰珠坠玉盘**。
“老祭酒,你且看这碑上刻的是什么?”
吴老祭酒眯起眼,凑近细看。
只见碑首赫然刻着四个大字——“文无南北”。
“若推举之人,能以此四字为心,何来逆臣?”曹髦收回手,指腹摩挲着那一层石粉,语气平淡却重逾千钧——**石粉微凉滑腻,沾在指腹留下灰白印痕,像一道无声的誓约**,“朕信的不是某个人,朕信的是这江南的文脉,是这建业城不想再遭兵祸的万千人心。”
吴老祭酒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咯咯声,却再难吐出一个反驳的字眼。
“草民……斗胆一言。”
人群角落,那个一直沉默如石雕的守陵人老吴,忽然往前挪了半步。
他身上的麻衣破旧,膝盖处还打着补丁,带着一股常年守墓特有的松柏苦味——**那气味清苦微辛,混着陈年香灰的焦燥与地下阴凉渗出的苔藓潮气,钻入鼻腔时舌尖泛起一丝回甘的涩**。
“若真要公推,草民推举……玉蝉娘。”
老吴的声音沙哑粗粝,像砂纸打磨着众人的耳膜——**声带震颤带着气音嘶嘶作响,每吐一个字,喉结便上下滚动一次,牵动颈侧虬结的筋络**,“她不为高官厚禄,只为守一座空祠,守朱将军的魂。这建业城的心,她守得住。”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附和声——**声浪如潮水轻涌,带着粗布衣袖摩擦的窸窣、竹筐底板压弯的吱呀、还有孩童无意识吮吸手指的湿润微响**。
“且慢。”
一道冷硬如铁的声音突兀地切入。
那个代号“断笔”的刺客首领,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台阶之下。
他依旧是一身落拓的青衫,只是那只残缺了食指的右手,不再藏于袖中,而是重重地拍在了石碑的基座上。
“啪”的一声,手掌与冷石撞击,听得人牙酸——**掌缘撞上棱角时迸出细微皮肉震颤,石面反震的寒意顺着臂骨直冲肩胛,连带耳后绒毛都竖了起来**。
“既然是江南监国,为何只有城里人?”断笔抬起头,那双总是布满血丝的眼中,此刻竟烧着一团火——**眼白上蛛网状的红丝在晨光下泛着微光,瞳孔收缩如针尖,映出石碑上“文无南北”四字的倒影**,“我推雷牯。五溪山越,亦是江南子民。若无山越归心,这监国使不过是读书人的把戏。”
全场哗然。
吴老祭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断笔的手抖如筛糠:“你……你这是引狼入室!让一个蛮夷渠帅来监国?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曹髦脸上,等待着天子的雷霆之怒。
然而,曹髦只是静静地看着断笔那只残缺的手,看着那断指处早已愈合却依旧狰狞的伤疤——**疤痕呈蜡黄色,边缘微微凸起,抚过时能感到皮下僵硬的筋膜牵扯,像一道凝固的闪电**。
片刻后,他缓缓颔首。
“允。”
这一个字,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像一座山,瞬间压垮了所有的质疑。
“江南之大,非一城之大。山越既已受田,便是魏臣。”曹髦目光扫过全场——**视线掠过之处,百姓下意识挺直脊背,粗麻衣领蹭着脖颈,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痒**,“那便依此例,设正副二使。正使察吏治,副使通民情。玉蝉娘为正,雷牯为副。”
断笔那张常年紧绷如弓弦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低下头去,掩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水光——**水光未落,已凝成睫上一点微芒,在晨光里折射出七色碎虹**。
“陛下且慢。”
一直静立在侧的玉蝉娘忽然开口。
她今日未施粉黛,只用一根木荆钗挽发,清冷得像深秋的霜花——**荆钗尖端微翘,沾着露水凝成的细小水珠,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滚落,砸在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凉意**。
她没有谢恩,反而抬起头,直视着曹髦的眼睛——那是大不敬的罪过,可她眼里没有丝毫畏惧。
“监国使察吏,那谁来察监国使?若监国使因私废公,甚至……若是朝廷将来反悔,视此制为儿戏,监国使又当如何?”
这才是最诛心的问题。
所有的承诺,在皇权面前,往往薄如蝉翼。
曹髦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解下了腰间那枚象征着身份的双鱼玉佩。
玉质温润,在晨光下流淌着油脂般的光泽——**玉体微凉,贴着掌心沁出一层细汗,触之如握初春溪水,滑腻中带着沉甸甸的岁月重量**。
“当啷”一声。
他将玉佩重重置于身前的案几之上。
玉石与硬木碰撞,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股决绝的杀伐气——**振波沿着案面扩散,震得砚池里墨汁微微荡漾,几星墨点溅上曹髦袖口,绽开如梅**。
“此佩,便是信物。”
曹髦的声音穿透了晨雾,每一个字都像是钉进了地里——**声线低沉而稳定,舌根压着气流,字字如夯土坠地,震得人胸腔微微共振**,“若江南三年之内,有冤狱无处诉,有仓廪空虚,有童子无书可读——亦或是朝廷有苛政乱民,监国使可持此佩,于这太学阶前,当众碎之!”
“佩碎之日,便是朕失德之时,天下共弃之!”
风停了。
吴老祭酒死死盯着那枚玉佩,那是皇权的象征,此刻却成了悬在天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那浑浊的老眼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泪珠滚烫,砸在青石地上“嗤”地一声轻响,蒸腾起一缕几不可见的白气**。
他抛下鸠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伏在冰冷的青石地上,额头磕得咚咚作响。
“陛下……圣明啊!”
夜色如墨,太学的灯火却彻夜未熄。
断笔独自一人,穿过幽深的回廊,来到了藏书阁的东厢房。
窗纸上映着一个剪影,正对着一盏孤灯研墨。
断笔推门而入,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卷刚刚抄录好的竹简,轻轻放在案头。
竹简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松烟墨香——**墨香微苦带焦,混着竹纤维被体温烘出的微甜气息,萦绕在灯焰摇曳的暖黄光晕里**。
那是《郑子语录》的新抄本,字迹虽不如名家圆润,却透着一股刀劈斧凿的刚硬。
他在扉页的空白处,添了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吴魂化雨,润及山越。”
玉蝉娘放下手中的研石,看了一眼那行字。
她没有说话,只是取下发间那根早已断裂的乌木簪,蘸了蘸杯中微凉的茶水。
茶水在扉页旁的木纹上晕开,水痕清亮,转瞬即逝,却留下了清晰的笔触——**水渍边缘泛起细密毛边,像一道微缩的潮线,沁入木理时发出极轻的“滋”声,仿佛活物在呼吸**。
“信在民,不在朝。”
两人隔案对坐,窗外,满城锦灯如一条流动的星河,倒映在两人眼中——**灯影在瞳孔里明明灭灭,像无数微小的火种在跳动,映得睫毛投下蝶翼般的暗影**。
三更时分,露水正重。
曹髦再次登上了城楼。
城下,那座临时搭建的投票陶瓮前,竟然排起了长龙。
并没有人维持秩序,百姓们手中拿着写有名字的竹简,或是仅仅画了一个符号的木片,安静地等待着——**竹简边缘毛刺刮过指腹,木片带着新剖开的木质清香与树胶微黏的触感**。
队伍中,小童周童揉着惺忪的睡眼,被母亲牵着手。
他踮起脚尖,费力地将一块写着“玉娘”二字的木牌,投入了那口巨大的陶瓮中。
木牌落入瓮底,发出一声空灵的“咚”——**声音沉郁绵长,在瓮腔内反复回荡,余音如钟鸣般震得瓮壁微颤,瓮口飘出一缕陈年陶土与新漆混合的微辛气息**。
周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
只见那个白衣大哥哥,正立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陛下?”周童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问道,“陛下也要投票吗?”
曹髦摇了摇头。
他抬手指向城下那绵延不绝的灯火,指向那千门万户透出的安宁光亮。
“朕的票,早已投了。”
曹髦的声音很轻,被夜风一吹就散了——**话音未落,一缕穿堂风掠过城垛,卷起他鬓边一缕发丝,拂过周童额角,带来微痒的凉意**,“朕的票,便是这万家不闭户。”
远处,东方天际,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
那金红色的光芒,越过高耸的城墙,照亮了刚刚悬挂于城门旁的一块新木牌。
木牌上,桐油未干,散发着好闻的清香,上书五个遒劲的大字——
“江南议事堂”。
数月后,秋风起,洛阳南苑的枫叶红得像火。
一场盛大的秋宴正在此处举行,百官列席,觥筹交错间,却听不到丝毫丝竹管弦之声。
高台之上,一名太学博士正展开一卷长长的图纸,声音洪亮地朗读着最新的奏报:
“……江南既定,赋税充盈。今依陛下之策,新编《河渠志》已成,拟调江淮之粮,北上中原,重修鸿沟,连通河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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