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到来并非悄无声息。首先是被海潮声掩盖的、从丛林深处传来的奇异鸟鸣,尖锐而陌生。接着,灰白的光线艰难地穿透浓密的树冠,在沙滩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篝火已经熄灭,只余下一堆灰烬和几块焦黑的木炭,散发着微弱的余温。
林远几乎一夜未眠。后半夜是他和小敏值守,他靠着一段漂来的树干,耳朵捕捉着黑暗中每一个细微的声响——远处海浪的节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那些无法辨识的、令人不安的窸窣声。小敏则蜷缩在火堆旁,强打着精神,但眼皮不住地打架。
天光放亮,林远叫醒了其他人。经过几个小时的休息,众人的体力稍有恢复,但饥饿和干渴更加鲜明地折磨着他们。中年男人(他含糊地介绍自己姓张)额头的伤口已经凝结,但脸色依旧很差。凯拉眯着眼,失去了眼镜让她看稍远的东西都十分模糊。
“我们必须找到水。”林远的声音因为缺水和疲惫而沙哑。他分配了任务:“阿伦,你脚踝有伤,和小敏一起留在这里,看守营地,尽量再收集些浮木,晚上生火用。凯拉,张先生,我们三个往内陆走,寻找水源。”
这个安排考虑了身体状况:阿伦需要休养脚踝,小敏体力较弱;凯拉虽然近视,但观察力可能敏锐;张先生需要活动,但林远必须亲自带队以确保安全。
临行前,林远用那把多功能小刀,费力地从一件漂来的行李箱里的湿衣服上割下几条布带,递给每人一条。“如果找到水,用这个过滤一下再喝,或者至少蘸湿嘴唇。保持警惕,不要走散,用喊声联系。”
三人小心翼翼地离开沙滩,踏入丛林边缘。空气瞬间变得闷热、潮湿,充满了腐烂植物和浓烈花香混合的怪异气味。脚下是厚厚的、柔软的腐殖质层,各种奇形怪状、颜色鲜艳的昆虫在周围飞舞。巨大的蕨类植物和缠绕的藤蔓挡住了去路,林远不得不用一根结实的树枝开路。
凯拉努力睁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植被。“看这些植物的叶子,”她指着一片巨大的、像芭蕉叶的植物,叶片边缘有规则的锯齿,“通常叶片阔大的植物,需水量大,它们的根系附近或许能找到水分。还有这种藤蔓……”她摸了摸一根手腕粗细、表皮粗糙的藤条,“如果能砍断,有时里面会有可饮用的汁液。”
林远点点头,用刀尝试砍断那根藤蔓。费了些力气,断口处果然渗出一些清澈的、略带粘稠的液体。他小心地尝了一点点,涩中带点甜味,没有异味。“可以喝,但量太少了。”他让张先生和凯拉先喝了几口,自己只润了润嘴唇。
他们继续向上跋涉,地势逐渐升高。张先生气喘吁吁,几乎跟不上步伐。林远不时停下等他,心中的焦虑在加剧。时间每过去一分钟,脱水的风险就增加一分。
突然,凯拉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有水声!”她不太确定地说。
林远屏住呼吸,仔细分辨。除了风声、虫鸣,似乎确实有极其微弱的、连续的“滴答”声。他们循着声音,拨开一片巨大的树叶,眼前出现了一小片岩壁。岩壁上方,一泓极细的水流正顺着苔藓和石缝缓缓滴落,在下方的一个小小石洼中积了薄薄一层清水。
水!
三人都激动起来。林远率先上前,仔细观察。水很清澈,底部是岩石,没有动物粪便或明显污物。他用手捧起一点,喝了下去。冰凉,带着一丝土腥味,但对干渴的喉咙来说,无异于甘霖。
“是淡水!”他肯定地说。
他们轮流用手捧水喝,又用布条过滤后,尽量灌满身上能找到的任何一个容器——一个塑料药瓶,甚至是一片卷起来的大树叶。虽然量很少,但足以缓解最急迫的干渴。
林远看着那细小的水流和浅浅的石洼,知道这远不足以支撑五个人长期生存。“这只是临时水源,我们得找到更稳定的溪流或泉水。”但他还是用刀在旁边的树干上刻下一个明显的箭头标记,指向这个方向。“回去叫上阿伦他们,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沿着这个方向,寻找更大的水源地。”
带着找到第一处水源的微弱希望,三人开始原路返回。当他们快要走出丛林,看到沙滩上阿伦和小敏升起的一缕新的、细细的炊烟时(他们用捡到的金属片反射阳光点燃了昨晚留下的引火物),心中才稍稍安定。那缕烟,是信号,也是他们在这片蛮荒之地上,努力维系着的文明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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