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丝带着特殊信息素的能量流，如同潜入静潭的毒蛇，阴冷而隐蔽。若非林凡在经历了孵化巢的生死考验后，对能量和空间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几乎无法察觉这无声的入侵。他维持着沉睡的假象，内敛的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将那丝异常能量层层包裹、隔离，阻止其与自己的精神本源产生任何直接接触。
分析的结果让他心底寒意更盛。这能量流中蕴含着无数极其微小的、结构复杂的纳米单元，它们的目标明确——试图渗透他的神经系统，建立某种深层次的连接，映射他潜意识乃至灵魂深处的活动！这就是陈远所谓的“深度灵能映射”的前奏？还是另一种更隐蔽的控制手段？
绝不能让其得逞！
林凡没有选择强行驱散或摧毁这些纳米单元，那必然会立刻触发警报。他选择了一种更危险、更需要精妙操控的方式——欺骗。
他小心翼翼地调动着那缓慢恢复、却更加精纯的精神力，并非向外施展，而是向内模拟。他模拟出虚弱、混乱、带着创伤后应激的梦境碎片，模拟出对枫林苑的担忧，对力量的渴望，甚至模拟出一丝对“方舟”提供治疗和庇护的、不易察觉的依赖……他将这些精心编织的、虚假的精神信号，如同诱饵般，一点点“喂”给那些试图建立连接的纳米单元。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他必须在维持身体绝对平静的同时，在意识深处上演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汗水从额角渗出，又被体表控制到极致的肌肉微微蒸发，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方舟”基地深层的监控中心，陈远和几名核心研究员正紧盯着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流和图谱。
“目标精神波动趋于稳定，呈现典型的创伤后恢复特征……检测到梦境碎片，内容涉及战斗场景、基地担忧……出现微弱依赖情绪信号……”一名研究员汇报着。
陈远看着那呈现出混乱但“符合预期”的脑波图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图谱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正常得有些……刻意？林凡的精神力本质极其特殊且强大，即便在重伤状态下，也不该如此“温顺”地呈现出教科书般的创伤后反应。
“加大‘观察者’单元的扫描深度，聚焦于他的空间异能本源区域。”陈远下令，“我要看到最细微的能量涟漪。”
指令下达。林凡立刻感觉到，那被隔离的纳米单元群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探测的触须变得更加尖锐、深入，试图突破他模拟出的表层信号，触及那更深层的、代表着空间异能的核心区域！
林凡心中凛然。陈远的谨慎和多疑超出了他的预料。他不能再仅仅依靠模拟表层情绪来欺骗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
他决定假戏真做，但只做一半。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从那干涸的异能本源中，牵引出一丝真正的、微不可查的空间能量波动。这丝波动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并且被他巧妙地“修饰”过，呈现出一种不稳定、濒临崩溃的“损伤”状态。他将这丝真实的、但被伪装过的波动，混杂在大量虚假的、混乱的精神信号中，一同“展示”给那些纳米单元。
这是一场走钢丝般的冒险！一旦控制不好，泄露了真实的异能状态，或者被察觉出伪装的痕迹，后果不堪设想！
监控中心，屏幕上的数据流再次出现变化。
“检测到目标空间异能本源区域出现微弱能量活动！”研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能级极低，波动极其紊乱，呈现多处结构性损伤迹象……符合重度透支后本源受损的理论模型。”
陈远紧紧盯着那代表着空间能量波动的曲线，那曲线如同癫痫患者的心电图，杂乱无章，时断时续，充满了不稳定的尖峰和低谷。这确实像是本源受损、难以控制的表现。
他紧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看来，林凡确实在孵化巢一战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种本源层面的损伤，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恢复的，这为他们后续的“研究”和控制提供了更有利的条件。
“记录所有数据。降低‘观察者’单元的活跃度，转为长期潜伏监测模式。”陈远最终下达了指令，“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不要再进行深度刺激。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有价值的‘样本’，而不是一个废掉的实验体。”
他需要时间来分析这些宝贵的数据，尤其是林凡与“深渊意志”接触时留下的、那些难以解析的信息残片。至于林凡，一个本源受损、处于监控之下的“样本”，暂时翻不起什么浪花。
感觉到那纳米单元的探测力度逐渐减弱，转为一种更隐晦的、长期的潜伏状态，林凡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第一关，他算是勉强通过了。但他知道，自己后颈的那个植入物和这些潜伏的纳米单元，如同时刻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表现得非常“配合”。他按时接受“治疗”，食用提供的营养餐，大部分时间都在“静养”。他依旧保持着内敛的状态，但不再完全隔绝对外界的感知，而是开始以一种更加被动、更加隐蔽的方式，去感受这个囚笼。
他“听”着房间外偶尔传来的、经过消音的脚步声，判断着巡逻的规律；他感受着空气循环系统微不可查的波动，推测着能源的供给方式；他甚至通过那潜伏的纳米单元反馈回的、极其微弱的信号，反向揣摩着“方舟”监控系统的运行机制和盲点。
他的身体在“方舟”高效的医疗支持下逐渐恢复，虽然速度被他刻意压制，但至少行动已无大碍。精神力也在那场内敛的修行中，以一种更加扎实、更加精纯的方式缓慢积累着，如同地下暗河，表面平静，深处却在悄然汇聚力量。
这天，陈远再次来访，这次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高级研究员制服、气质冷冽的中年女人。
“林首领，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陈远微笑着，“这位是白芷教授，我们‘方舟’生物灵能学领域的首席专家。她对你与‘次级主宰节点’接触后留下的精神印记非常感兴趣。”
白芷教授没有任何寒暄，冰冷的眼神如同手术刀般扫过林凡，直接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林凡，描述你与‘深渊意志’接触时的全部感知细节，包括任何图像、声音、意念碎片，以及你空间异能的应激反应模式。不要有任何遗漏。”
她的语气充满了命令式的研究口吻，仿佛在对待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实验对象。
林凡心中不悦，但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努力回忆”的神情。他早已打好了腹稿，将自己与深渊意志接触的过程，进行了大量的删减、模糊和扭曲。他刻意夸大了那意念带来的混乱和污染，弱化了其中可能蕴含的、关于“规则”或“维度”的信息，并将自己空间异能的应激反应，描述成一种纯粹的、本能的、混乱的防御和排斥，隐去了其中涉及空间本源震颤和干扰的关键细节。
他讲述的语气断断续续，时而“痛苦”地蹙眉，时而“茫然”地停顿，将一个受创者努力回忆噩梦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白芷教授一边听着，一边在电子记事板上快速记录着，偶尔会打断林凡，提出一些极其专业、甚至有些刁钻的问题，试图从细节中找到破绽。
“……所以，你感觉那意志的主要目的，是吞噬和同化？没有任何交流或信息传递的意图？”白芷教授锐利的目光盯着林凡。
“交流？”林凡露出一个苦涩而“后怕”的笑容，“它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我们在看一块面包。只有最原始的饥饿和毁灭欲。”
白芷教授与陈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很好。你的描述，与我们从节点残骸中解析出的能量偏向性基本吻合。看来，这种‘次级主宰’的底层逻辑，确实是倾向于绝对的同化和抹除，而非筛选或引导。”白芷教授合上记事板，语气依旧冰冷，“这为我们建立‘灵能污染’防御模型提供了重要依据。”
她又询问了几个关于林凡空间异能“损伤”后感受的问题，林凡也一一按照预设的“剧本”进行了回答。
问询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白芷教授带着收集到的“数据”率先离开，似乎对林凡这个“人”本身毫无兴趣。
陈远则留了下来，看着林凡，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林首领，看来白教授对你的‘配合’很满意。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再好一些，我们可以开始一些……更有建设性的‘康复训练’。”
他特意加重了“康复训练”几个字，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林凡躺在床上，目送陈远离开，心中冰冷。他知道，暂时的蒙混过关并不意味着安全。陈远和白芷都是极其精明的人物，自己的表演未必能永远骗过他们。而那个所谓的“康复训练”，恐怕就是更加直接、更加深入的研究和控制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摆脱监控、联系外界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房间角落那个负责空气循环和温度控制的、不起眼的通风口格栅上。那里，是整个房间能量波动最复杂、也是监控可能相对薄弱的环节之一。
一个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而与此同时，在枫林苑，老陈站在修复中的外墙上，望着西边那片已然枯萎、却依旧显得死寂而诡异的菌毯区域，脸上充满了担忧。王离开已经快一周了，除了最初“方舟”发来的、语焉不详的“任务完成，林首领受伤需滞留治疗”的通知外，再无任何消息。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并不知道，他担忧的王，此刻正身陷一个比菌毯更加危险、更加精密的囚笼之中，进行着一场关乎自由与尊严的、无声而凶险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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