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那天的雷声刚过,墨渊就踩着湿漉漉的泥土往灵壤地跑。脚下的土裹着雨气,沾在布鞋底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咕叽”一声轻响。雨水把空气洗得透亮,混着青草的腥气和远处山涧的潮气,远远就看见灵壤棚的草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边角磨出的棉絮在风里飘着,像极了去年冬天没化尽的雪绒。
“凌恒!快来看!”他掀帘的手顿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里却亮得惊人,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灵壤上冒出了点点新绿,不是往年那怯生生的嫩苗,是异谷特有的紫芽——芽尖带着抹深紫,往下渐变成淡紫,像被晨露染过似的,顶着晶莹的雨珠,风一吹,水珠滚来滚去,倒像是谁随手撒了把碎宝石在土上。凌恒正蹲在棚角整理农具,听见喊声凑过来时,也愣了愣,指尖轻轻拂过一片芽叶,触到层薄薄的黏液,那是灵壤蕴出的养分,滑溜溜的,凑到鼻尖闻闻,还带着股蜜似的甜气。
“比去年早了七天。”凌恒屈着指节数着芽尖,声音里藏着压不住的笑意,指腹蹭过灵壤的土,“看来冻土没白守。”去年寒冬,他们轮流在棚里守着,夜里裹着两床厚棉被,还得每隔两个时辰起身翻一次土,就怕寒气冻坏了土里的种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没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村子。张婶端着粥碗就跑来了,碗沿还沾着米粒,嘴里叼着半个白面馒头,含糊不清地喊:“真冒芽了?我就说那炒种子的法子管用!”她蹲下身,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摸了摸紫芽,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鸡蛋,“这颜色真俊,比镇上绣坊最好的紫丝线还亮,等结了穗,肯定是好收成。”
王铁匠扛着新打的锄头赶来,铁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木柄上还缠着新剥的柳条防滑。“得搭支架了,不然长歪了可惜。”他把锄头往地上一顿,震落的水珠溅在芽叶上,又滚进土里,“我这锄头磨了三遍,刃口光溜得很,保证不伤根须。”说着还蹲下来,用锄头背轻轻扒拉了两下灵壤边的土,动作细致得不像个平时抡大锤的人。
孩子们也涌了过来,手里攥着刚折的柳枝,吵吵嚷嚷地要看“紫色的芽”,被李木匠拦住:“慢着点,别踩了苗!”他手里抱着捆细竹条,竹条上还带着新鲜的竹绿,“我昨儿连夜编了些小竹架,给嫩芽当扶手,省得风一吹就倒。”说着就蹲下来,把竹条小心地插在紫芽旁边,间距分得匀匀的。
墨渊看着紫芽在风里轻轻晃,忽然想起去年冬夜——凌恒在灵壤棚外扫雪的背影,雪落在他肩上,转眼就积了薄薄一层,他却只顾着把棚周围的雪堆往远处挪;张婶炒种子时,灶房里的烟呛得她直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却还盯着锅里的种子,生怕炒过了头;王铁匠光着膀子打铁,汗珠子顺着脊梁往下淌,落在铁砧上,“滋啦”一声就没了,却还说“农具得趁冬天备好,开春才不耽误事”……原来那些冷天里的坚持,都藏在这紫芽里,悄悄发了芽。
“浇水得轻点,”他忽然喊住正拿瓢要浇水的孩子,那孩子手里的瓢太大,一瓢下去准能冲倒芽苗,“用棚角那只陶壶,壶嘴细,水流慢,不会冲倒苗。”
凌恒已经在灵壤边挖好了浅沟,沟道弯弯曲曲的,正好绕着每株紫芽。他提着水桶去引山泉水,水流顺着沟道慢慢渗进土里,像给灵壤喂了口甜水。紫芽像是喝饱了水,叶片慢慢舒展开,露出底下更浅的紫色纹路,细细的,像谁用毛笔轻轻画上去的。
“这水好,”张婶凑到沟边看水流,咂咂嘴,“山泉水带着灵气呢,比井水养苗。”
王铁匠还蹲在边上,用锄头背轻轻松着土,铁刃离根须还有半寸就停手,生怕碰伤了嫩根:“等再长高点,我再打些铁支架,比竹架结实,保证结的穗子再沉,也坠不弯杆。”
日头慢慢升高,把灵壤照得暖融融的,连棚里的空气都带着股暖意。紫芽在光里泛着亮,周围的人说着笑着,张婶在跟李木匠商量竹架的间距,王铁匠在跟凌恒说搭铁架的日子,孩子们蹲在边上,小声数着紫芽的数量,连风穿过草帘的声音,都带着股甜气。墨渊坐在田埂上,看着大家围着灵壤忙碌的样子,忽然觉得,所谓好日子,就是有人一起等春天,一起看种子发芽,一起把冷飕飕的日子,过成热热闹闹的盼头。
紫芽还在往上长,一寸寸,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像是要把整个冬天攒的力气都用在这春天里。墨渊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半袋炒种子,那是去年冬天张婶硬塞给他的,说“留着万一要补苗”,现在闻着,还带着点淡淡的焦香,像在跟他说:你看,没骗你吧,好好等,总能等到发芽。
风又吹过草帘,紫芽沙沙地响,像是在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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