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特工的本能让他几乎在看清V的瞬间就举起了手枪，枪口稳稳对准了那个看似随意坐在椅子上的女人。但他握着枪柄的手指关节却因用力而发白——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手中这把制式手枪的子弹，对能够硬抗火箭筒的V来说，恐怕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理智压倒了徒劳的抵抗欲。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屈辱的无力感，将枪口垂向了地面，声音干涩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机房？”
V歪了歪头，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这问题该我问你才对吧，大叔？你，一个新美国的幽灵特工，偷偷摸摸溜进我们天堂公司最核心的机房重地，是想干嘛？参观吗？”她故作遗憾地耸耸肩，“抱歉，这里谢绝参观，尤其是……身份不明的特工。”
李德深吸一口气，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摆出官方姿态：“我是奉命前来，带走新美国的在编干员宋昭美。V小姐，如果天堂公司不想引发不必要的国际纠纷，最好立刻将宋昭美交还给我们。新美国有权……”
“噗——”V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甚至轻笑出声，“你这个笑话真不错，差点把我逗乐了。”她手中的匕首灵活地转了个刀花，“首先，关于你们是不是‘合法’特工这事儿，咱们上次在狗镇不就掰扯过了吗？没有官方背书，没有外交照会，你们就是两个黑户，是三无人员。按照夜之城的潜规则，甚至国际法模糊地带，我就算在这里把你们‘处理’了，新美国那边也只能吃个哑巴亏，顶多发个不痛不痒的抗议。”
她站起身，虽然动作依旧显得慵懒，但一股无形的压力开始弥漫在狭窄的机房空间里。她带着那抹令人不安的微笑，继续说道：“第二，百灵鸟，哦，就是你口中的宋昭美，她是我们天堂公司正儿八经招聘进来的技术顾问，签了正规合同，交了五险一金的那种。跟你们那种连哄带骗、威逼利诱的‘强制入职’可不一样。我们这里，证据链完整得很。”
V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眼神却锐利如刀：“所以，别摆出一副站在法律制高点上指点江山的模样了，大叔。现在，遵守规则的是我们，破坏规则、非法入侵、试图绑架我们员工的，是你。”
李德脸色铁青，他知道自己在法理和道义上都落入了绝对下风。用新美国的虎皮吓唬不住对方。但他不能放弃，他必须为亚历克斯争取时间。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换一种方式，用情报和利害关系来拖延。
“你们……你们根本不明白宋昭美的真正价值！也不明白她对新美国意味着什么！新美国在她身上投入的资源，足以打造一支舰队！如果你们知道……”
“我们知道。”V再次毫不留情地打断，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嘲讽，“我们知道她被你们改造成了试图连接和控制‘黑墙’的人肉接口，知道你们在她身上砸了能造几艘航空母舰的钱。但那又怎样？”
她向前踏出一步，声音冷了下来：“见不得光的东西，永远见不得光。就算这事儿在台面下已经人尽皆知，但‘拿活人做禁忌实验，试图掌控足以毁灭现代文明的黑墙’——这顶帽子一旦被正式扣上，你猜猜，国际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公司和国家，会放过这个把新美国生吞活剥的机会吗？到时候，你们就是最好的替罪羊。”
李德沉默了。V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担忧和无奈。他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新美国的这项计划，本身就是游走在悬崖边缘的疯狂之举。
“……即便如此。”李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重新举起了手枪，尽管知道这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我也有我的职责。”
“好吧，好吧。”V像是终于失去了所有耐心，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就知道，对付你这种被‘责任’和‘国家’洗脑了的死脑筋，光靠嘴皮子是没用的。”她手中的匕首瞬间握紧，摆出了一个进攻的起手式，眼神中的慵懒彻底被战意取代，“看来，还是得用咱们夜之城的老办法——”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用物理来‘说服’你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落的瞬间，李德扣动了扳机！枪口焰在昏暗的机房中一闪而逝，子弹呼啸着射向V的胸口。然而，如同之前预料的一样，子弹在距离V身体几厘米的空气处骤然停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然后无力地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一击无效，李德没有愚蠢地继续射击，也没有试图转身逃跑——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背对V无异于自杀。他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利用机房内林立的服务器机柜作为掩体，开始与V进行绝望的周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旨在拖延，哪怕多一秒钟，也能为亚历克斯创造多一分机会。
与此同时，在酒店高层。
亚历克斯如同一条无声的游鱼，经历了爬越狭窄通风管道、利用仅存的斯安威斯坦性能在监控死角间极限穿梭后，终于抵达了情报中标注的百灵鸟所在的套房门外。
她屏住呼吸，用早已准备好的、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得的保洁员门卡，轻轻刷开了电子锁。随着一声轻微的“嘀”声，门锁绿灯亮起。亚历克斯没有丝毫犹豫，身体如同鬼魅般一闪，便滑入了房间内部，同时反手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与她想象中的高科技冰冷风格不同，这里的布置以温暖的米色和浅棕色为主调，柔软的地毯，舒适的布艺沙发，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风景画，空气中甚至弥漫着淡淡的、令人放松的香氛。整个空间透着一股家的温馨感，与特工生涯中熟悉的那些安全屋的冰冷简陋截然不同。
亚历克斯迅速举枪，视线如同雷达般快速扫过客厅的每一个角落——空无一人。她心中稍定，但警惕性丝毫未减，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朝着紧闭的卧室门移动。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卧室门把手的瞬间——
“亚历克斯，很久不见了。”
一个熟悉，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平静感的声音，从她身后的客厅方向传来。
亚历克斯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枪口瞬间指向声音来源！只见百灵鸟——宋昭美，正姿态闲适地坐在那张她刚才确认过无人的沙发上，手中甚至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这不可能！亚历克斯的心脏狂跳。她对自己的侦察能力有绝对自信，刚才进屋时的那一瞬间扫视，足以确定客厅连个鬼影都没有！百灵鸟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亚历克斯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她第一时间启动了内置系统的自检程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被高明的黑客入侵，产生了幻觉或时间感知错误。
“坐吧。”百灵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疑问，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单人沙发，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招待一位普通的访客。
系统自检迅速完成，反馈结果——一切正常，未被入侵。这个结果非但没有让亚历克斯安心，反而让她心底的寒意更甚。如果不是自己被黑了，那眼前这一幕，只能用超乎理解来形容。
她极度警惕地，缓缓移动脚步，选择了离百灵鸟最远、同时也是离门口最近的那个沙发边缘坐下，身体依旧紧绷，随时准备暴起或撤离。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亚历克斯强迫自己用听起来随意的语气问道，她需要信息，任何能解释这诡异情况的信息。
“没什么大不了的。”百灵鸟似乎看穿了她的惊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轻轻抬了抬自己端着咖啡的手臂。那手臂皮肤光滑，透着健康的血色，与记忆中那布满接口和金属光泽的义肢截然不同。“我只是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体，然后意外地获得了一些小小的、新的本领而已。”
亚历克斯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她原本猜测这可能是某种高级全息投影，或者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幻象系统。但百灵鸟这个简单的动作，清晰地展示了她拥有的是真实的、血肉构成的躯体！不再是那个几乎被义体完全替代，被黑墙低语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兵器”！
“这不可能！”亚历克斯失声反驳，这是源于认知被颠覆的本能反应，“新美国……新美国投入了无数资源都做不到！黑墙的侵蚀是永久性的！天堂公司怎么可能拥有这种技术？！”
新美国最顶尖的科学家和义体医生都对此束手无策，黑墙的腐蚀如同附骨之疽，无论是更换更先进的义体，还是尝试用她自身的基因培养克隆器官进行移植，都无法摆脱那如影随形的毁灭。
“在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亚历克斯。”百灵鸟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昔日的同伴，那眼神深邃，仿佛蕴藏着许多未言说的秘密，“就像坚固的堡垒会从内部腐朽，伟大的理想会变质一样。天堂公司，也恰好拥有一些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力量。”
她轻轻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郑重：
“现在，亚历克斯，我觉得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地、认真地聊一聊了。关于你，关于李德，关于新美国，也关于，你们和我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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