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鸟拿起精致的咖啡壶，将深褐色的液体缓缓注入另一个空杯，然后轻轻推到亚历克斯面前。蒸腾的热气带着苦涩的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这一幕，恍惚间将时光拉回到了多年前在新美国的某个安全屋，只是物是人非。
亚历克斯沉默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味道很普通，甚至有些廉价，与记忆中那段充斥着紧张和不确定的岁月里的味道一模一样。这份刻意的“普通”，反而让气氛更加凝重。
短暂的寂静后，百灵鸟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亚历克斯，扔掉新美国给你们灌输的那套东西吧。他们从未真正把我们视为同类，我们只是工具，是随时可以替换、可以牺牲的棋子。这次的任务，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让两个人强闯一个公司总部，还要完好无损地带走核心成员——这根本不是任务，这是清洗，是让你们用生命为他们最后的疯狂买单。”
“我知道。”亚历克斯放下咖啡杯，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疲惫与无奈，“我很早就知道了。不仅我知道，李德，还有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他们心里也都清楚。”
“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继续为他们卖命？”百灵鸟的语调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当迈尔斯下令让我牺牲掉你们所有人的时候，我就彻底明白了。我们不牺牲，只是因为价码还没开到足够高。在狗镇挣扎了那么久，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你们难道还看不清新美国的本质吗？”
她向前倾身，目光真诚地凝视着亚历克斯：“别再自欺欺人了。忘掉新美国，留下来，和我一起在天堂公司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李德……”亚历克斯的防线显然已经松动，她对新美国的忠诚早已被现实消磨殆尽，像李德那样至今仍保持着近乎固执的忠诚的人才是异类。
“李德那边，我安排了专业人士去和他沟通。”百灵鸟见亚历克斯态度软化，神色轻松了一些，她试图用更宏大的视角说服对方，“亚历克斯，也许曾经的迈尔斯值得你们效忠，她或许是个能带领新美国摆脱公司控制的领袖。但她已经死了。现在的新美国是什么样子，你我都心知肚明。留下不是背叛，而是选择一条更明智、更有希望的出路。”
“或许……你说得对。”亚历克斯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低声问道，“可是李德那个固执的家伙，真的能被说服吗？”
“我相信可以。”百灵鸟的语气充满信心，“我请的这位谈判专家，非常专业。”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门外走廊传来一阵拖拽重物的摩擦声。接着，房门被敲响。百灵鸟示意了一下，亚历克斯警惕地打开门，只见V正站在那里，一脸轻松，而她脚下，是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明显失去行动能力的李德。
“李德！”亚历克斯惊呼一声，立刻冲上前检查他的状况。
“别紧张，”V悠闲地走进房间，自顾自地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我下手有分寸。骨头是断了几根，但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治好他连后遗症都不会有，顶多在阴雨天提醒他别太逞强。”
亚历克斯快速检查后，确认李德虽然伤势不轻，但确实都是可治愈的物理创伤，没有危及生命，V确实“手下留情”了。
“所以，”亚历克斯抬起头，看向百灵鸟，语气带着一丝荒谬感，“这就是你请的‘说服专家’？这说服方式……未免太过于‘硬核’了。”
“当然不是V，”百灵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我请的专家，另有其人。”
说完，她抬头对着空气平静地说道：“奥特·坎宁安，麻烦你了。”
下一刻，奥特的全息投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间中央，她的数据形象冷静而超然。若论真正的“说服”，谁能比一个能够洞悉人性弱点、通晓所有过往、能用绝对理性的分析和冰冷的事实，彻底击穿一个人心理防线的超级AI更专业呢？
就在巴迪大酒店内进行着关乎个人命运与忠诚的“说服”工作时，夜之城的街道上，一场铁腕清剿正在展开。
在汉森的亲自指挥下，幽冥犬部队与Ncpd协同作战，开始对城区的暴徒进行暴力镇压。这份“脏活累活”，Ncpd或许还有些束手束脚，但对于在狗镇那个法外之地磨砺出来的幽冥犬而言，却是轻车熟路。他们高效、冷酷、配合默契的行动，甚至连一些原本对这支私人武装抱有偏见的Ncpd官员，也不得不暗自点头。
至于为什么没有与暴恐机动队合作？答案很简单——那支队伍里全是行走在失控边缘的赛博精神病，他们行动时六亲不认，幽冥犬和Ncpd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暴恐机动队负责的区块，以免发生“误伤”。
在几方势力的联合铁拳下，街头的暴徒迅速被清除。血腥的镇压让许多被狂热冲昏头脑的人瞬间清醒，他们尖叫着逃回自己的巢穴，妄想着能像过去一样躲过追责。
但时代已经变了。在天堂公司，尤其是在已经完成升级的奥特无孔不入的监控和数据筛查下，所有参与暴乱者的身份和行为都被迅速标记、归档。罪行严重的，已被现场处决；情节较轻的，也已被记录在案，等待着事后的清算。同样，奥特的介入也确保了无辜者免于被冤枉，在混乱中维持了某种程度上的“精准正义”。
在城市另一端的高处，周游与汉森并肩立于观景台前，俯瞰着硝烟渐散的夜之城。霓虹灯依旧在楼宇间流动闪烁，但先前此起彼伏的枪声与爆炸声已逐渐稀落。汉森的目光扫过街道上正在肃清残敌的幽冥犬士兵，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对绝对武力的本能迷恋，然而当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身旁静立如渊的周游时，那份迷恋瞬间被更深的忌惮所取代。
他清晰地记得，那个名为奥特的超级AI是如何在谈笑间，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正面突破了幽冥犬引以为傲的内部网络防火墙，将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底牌，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对方面前。那种技术层面的绝对碾压，比任何枪炮都更让人感到无力。
“汉森阁下，”周游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汉森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时机差不多了。现在是您出面，安抚民众，展现领导力的最佳时刻。”
汉森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与屈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游麾下的天堂公司拥有着何等恐怖的实力。根本无需动用那些传闻中的顶尖战力，仅仅那个名为“奥特”的超级AI，就足以在瞬息之间让他苦心经营的幽冥犬土崩瓦解。
讽刺的是，这份致命的“协助”，当初竟是他自己亲手引来的。
回想起那个自以为高明的决定，汉森内心悔恨交加，但局势早已不容他回头。奥特的无形触须已经渗透了他麾下每一个士兵的植入体，掌控了每一台战争机器的核心。他如同被困在蛛网中央的飞虫，所有的挣扎都只是加速自己的灭亡。
他只能强迫自己往好处想——至少，他还能成为夜之城的市长。即便是个傀儡，一个被提线的木偶，也远比在狗镇那泥潭里最终被不知名的流弹打死，或者被周游这样的存在随手清算要好得多。
汉森看得明白，周游和他代表的“天堂”如同真正的降维打击，仅用数月就重塑了夜之城的权力格局。或许根本用不了一年，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将被彻底改写。而他，作为早期“投诚”的一方，若能老老实实遵循奥特的意志行事，未来或许真能在新秩序中谋得一个不错的位置。
“好的，周游先生。”汉森点了点头，将所有复杂的情绪收敛于平静的面孔之下，准备出门执行奥特为他量身定制的“安抚”计划，为自己在夜之城民众面前再刷一波声望。
与此同时，周游也顺势起身。在汉森忙于台前表演时，他亦有自己的棋局要布。他需要亲自协调奈特智与荒坂赖宣，借助此次混乱的余波，共同推动市长选举程序的加速；同时，他也要调动己方力量展开高效的救援与秩序恢复工作，多管齐下，务必确保汉森能借此东风，一锤定音，坐上那个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名副其实的夜之城市长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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