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炙烤着沥青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杜铭拎着简陋的巡查记录本和一捆略显潮湿的测量绳,沿着水库边的坡道缓缓走上来。
他被“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青龙山水库管理所已经一个多月了,每日与枯燥的水位数据、渗漏检查为伍。
刘泽浩找了个由头,美其名曰“加强基层水利一线力量”。
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粘着粗糙的工装布料。他面色平静,眼神却比这水库最深处的死水还要幽深。
前世宦海沉浮,起起落落本是常事,但这等刻意折辱,加之身上那盆尚未洗清的脏水,让融合了赵贞吉灵魂的杜铭,心内时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他正在心中默算着近期降雨量与水库承压的关联,一阵与蝉鸣截然不同的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一辆簇新的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车牌是县政府的。
车门打开,一条肥腿迈了出来,是何美娟。她夸张地用手扇着风,语气娇嗲:“哎呀,宏波,这是什么鬼地方哦,热死人了,味道也怪怪的。”
驾驶座上下来的,正是张宏波。他穿着一件崭新的poLo衫,手腕上戴着块明晃晃的手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现在是县长刘泽浩眼前的红人,新一任的县长联络员,可谓春风得意。
“领导关心基层水利工作,咱们下来看看嘛。”张宏波说着官话,目光随意一扫,恰好看到了正从坡道上走来的杜铭。
一瞬间,张宏波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浓郁,甚至带上了一丝戏谑。何美娟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杜铭,先是一愣,随即嘴角撇起,毫不掩饰那股嫌弃和优越感。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杜大主任吗?”张宏波率先开口,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故作惊讶的虚伪,“瞧我这记性,现在不该叫主任了了,是杜……杜管理员?对吧?真是辛苦了啊,这大热天的,还在为咱们县的水利事业站岗放哨呢!”
何美娟用手帕捂着鼻子,仿佛闻到了杜铭身上的土腥味,嗤笑一声,声音尖细:“宏波,你看他这身打扮,跟个老农民似的。我说什么来着?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可惜啊,有些人天生就是块土坷垃,只配待在泥巴地里。”她这话既是贬低杜铭,更是奉承身边的张宏波。
杜铭停住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人。眼前的男女,一个阴险狡诈,一个愚蠢虚荣,赵贞吉的灵魂更能清晰地洞察这两人皮囊下的卑劣。
若是前世,此等跳梁小丑,焉敢在他赵大学士面前如此放肆?但此刻,他只是缓缓将手中的测量绳卷好,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甚至嘴角还牵起一丝极淡、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张联络员,何女士。”杜铭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这里日照强,水源蒸腾,湿气重,二位领导细皮嫩肉的,确实不宜久待。检查工作的话,管理所有简易办公室,里面有风扇。”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却又隐隐点出两人的养尊处优和与环境的格格不入,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划清界限和逐客。
张宏波没想到杜铭是如此反应,没有预想中的愤怒、窘迫甚至哀求,那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点不得劲。
他干笑两声:“杜铭啊,看来这基层工作确实锻炼人,脾气都磨没了嘛。挺好,挺好。刘县长常教导我们,要沉下心来,扎根基层。你就在这里好好‘扎根’吧!”
何美娟却觉得杜铭是在装模作样,忍不住又刺了一句:“哼,有些人就是脸皮厚,干了那么丢人的事,还好意思待着。要是换了我,早就没脸见人,自己辞职走了!”
杜铭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何美娟脸上,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冷冽。何美娟被他看得心里莫名一虚,下意识地往张宏波身后缩了缩。
“清者自清。”杜铭只淡淡说了四个字,不再多看他们一眼,拎起工具,转身就朝着管理所那排低矮的平房走去,背影挺直,没有丝毫狼狈之态。
“呸!什么东西!还清者自清?”何美娟对着杜铭的背影啐了一口。
张宏波看着杜铭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眉头微皱。
他总觉得杜铭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那种冷静,让他心里有点莫名的不安。但他很快甩开这念头,一个守水库的倒霉蛋,还能翻天不成?
他搂住何美娟的腰:“行了,跟个废物置什么气?走吧,回去还得给刘县长准备下午的会呢。”
黑色轿车扬起一片尘土,驶离了水库。
管理所破旧的窗后,杜铭静静地站着,目光透过积尘的玻璃,追踪着那远去的轿车,直到它消失在山路尽头。
他脸上的平静早已化为冰冷的坚毅。眼底深处,是积累了两世宦海阅历的寒芒和前大学士赵贞吉的滔天怒意,只是被完美地禁锢在这幅年轻的皮囊之下。
“聒噪蝼蚁,徒逞口舌之利。”他低声自语,语气是赵贞吉式的冷傲,“刘泽浩用此等蠢材为近侍,可知其格局。张宏波……区区联络员,便如此张扬,可见其浅薄,必有余辜。”
他注意到张宏波手腕上那块表的价值,远非一个普通科级干部工资所能承受。
“欲使其灭亡,先令其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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