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议事堂的烛火,将几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扯变形,扭曲不定。
“他娘的!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王八蛋!”
蔡鸣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那坚实的木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
“我们在这边辛辛苦苦做事,他们倒好,在背后捅我们刀子!”
吕台也是一脸的怒容,脖子上青筋一根根坟起,粗壮的手臂肌肉紧绷,似乎随时要拔刀砍人。
“墨神,这明摆着是那群世家在搞鬼!”
他的声音在堂内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他们看您这边干得热火朝天,民心所向,心里不痛快了,就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卡我们的脖子!”
杜衡手中的羽扇,第一次失了从容的节拍,一下一下,急促地扇动着,却扇不散他眉宇间的阴云。
他的脸色,是一片凝重。
“釜底抽薪。”
他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凝重。
“好一招釜底抽薪。”
杜衡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压得更低了。
“墨恩司的工程,摊子铺得越大,需要的物料就越多。如今石料、木材、焦炭......一夜之间,价格翻了三倍。我们刚刚从万家那里拿到的钱粮,看似庞大,可一旦投入到这无底洞里,恐怕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活活耗死。”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重。
“到时候,工程停摆,民怨沸腾,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这是一步狠棋。
一步精准扼住他们咽喉的绝杀。
万家那些人,不敢明着违抗霍天生颁布的神谕,却可以可以操纵市场,让他们在百姓中声名扫地。
“他们料定我们一定会妥协。”
益州城内,所有大宗的物料生意,几乎都死死攥在几个大的世家豪商手里。他们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能联合起来,悄无声息地抬高物价。
那根看不见的绳索,正在一寸寸勒紧霍天生的脖子。
“墨神,要不……我们直接派兵,把他们的铺子给抄了!”
孟山瓮声瓮气地开口,两个拳头捏得骨节发白,发出咯咯的脆响。
“反正东西就在那,抢过来用,不就结了?”
“不可!”
范长生立刻否决,声音斩钉截铁。
“我们刚刚入主益州,根基未稳,最重法理与规矩。若是无故抄家,与强盗何异?此举一出,只会让城中所有商贾人人自危,彻底断了我们在益州立足的根基。更会让我们和整个士族彻底撕破脸皮,后果无法预估。”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宰割?”
蔡鸣急得面色通红,双目圆瞪。
堂内,再一次陷入了死寂。
绝望和无力,在每个人的心头蔓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主位,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男人。
霍天生没有看他们,他的手指,在光滑的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笃。
笃。
笃。
那单调而富有节奏的轻响,是此刻堂内唯一的声音,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只是随意地落在桌角。
那里,有一小块从墙上剥落的墙皮,混杂着白色的石灰与灰黄的砂砾。
石灰……
砂砾……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众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诡异。
……
三日后。
益州城南,一片荒废的空地上,人山人海。
霍天生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身形挺拔。在他的身后,是一排用木板和草席围起来的巨大围栏,神秘而肃穆。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不仅有闻讯赶来的城中百姓,更有不少乔装打扮,混在人群里,前来刺探虚实的世家眼线。
万振南的心腹管事,冯零,赫然也在其中。他挤在人群里,伸长了脖子,眼神里带着七分警惕,三分不屑,想看看这位墨神,又要搞什么名堂。
“乡亲们!”
霍天生的声音,通过一个特制的扩音竹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随着他的开口,现场瞬间一片针落可闻。
“今日,本神便要和你们共同见证,何为真正的……神迹!”
话音落定,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的士兵得令,动作整齐划一,瞬间将那些草席围栏,尽数撤去。
围栏之后,景象骇人。
只见数十个巨大的石磨,在几十名赤裸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壮汉推动下,发出沉重的轰鸣,缓缓转动。
石磨旁,堆着小山一样的青色石块和红色的黏土。
石块和黏土被不断投入石磨,碾成细密的粉末,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土石的腥气。
粉末被送入一排临时搭建的土窑之中,烈火熊熊,热浪滚滚。
最后,经过煅烧的粉末,被倒入一个巨大的池子里,与水和砂石混合,搅拌成一种灰色的,粘稠的泥浆。
“这是……”
人群里,冯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困惑。
就在此时,几名墨家军的士兵,抬着一个巨大的木制模具,走了上来。他们将那灰色的泥浆,倒入模具之中,抹平,然后静置在一旁。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
当士兵们将模具拆开时。
一块块形状规整,质地坚硬的灰色砖块,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一名士兵走上前,从腰间抽出一把沉重的铁锤。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对着其中一块砖的中心,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火星四溅!
那势大力沉的铁锤,竟被一股巨大的反作用力高高弹起,险些脱手。
而那块灰色的砖,除了表面多了一个浅浅的白点,竟……毫发无损!
“嘶——”
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技?用泥巴和石头做的砖,竟然比开山采来的青石还要坚硬!
“此物,乃本神取天火与地脉之精华,炼制而成,名曰——神泥!”
霍天生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头顶炸响。
接着,他又在现场演示了“神铁”、“神炭”等一系列统称为“神材”的工艺。
彼时配上霍天生独特的声优技巧,加上不透露任何技术原理的激情解说,把众人的心绪搞得热血沸腾。
他们虽看不懂过程,但那最终成果的展现,却引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霍天生的声音,如同天神谕令。
“有此神物,何愁城池不固!何愁宫室不成!”
“从今日起,我墨恩司,将用此神材,为我益州,筑起一道万世不催的铁壁!为我益州百姓,盖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屋檐!”
“神迹!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啊!”
“墨神万岁!墨神万岁!”
台下,百姓们彻底疯狂了!他们跪倒在地,对着高台上的霍天生,疯狂地磕头,那股狂热的信仰之力,几乎要将整个天空都掀翻!
霍天生看着台下山呼海啸的狂热,心头越发体会到某个面包美术生的心境。
而那些混在人群中的世家眼线,则一个个面色铁青,眼神里的寒意与惊恐交织,几乎要将霍天生活活生吞。
万府。
当冯零将“神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万振南时,这位在益州呼风唤雨的地头蛇,难得地露出了几分严峻。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久久不语。
一番思虑过后,他非但没有因此而感到愤怒,甚至眼底深处,一抹灼热的光芒在悄然燃起。
州牧府,后院。
石桌,石凳,微风习习。
霍天生正与万狐嫣,隔着一张石桌,相对而坐。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茶点,和一壶上好的君山银针,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又被风吹散。
这是他们二人在不睡觉的时候,头一回这般郑重地见面。
气氛,有些尴尬。
“听闻,墨神又显神迹,炼制出了诸多神材?”
万狐嫣端起茶杯,动作优雅,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
这高高在上的端庄模样,完全无法和夜里那个反差极大的女皇,联想到一起。
“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罢了。”
霍天生笑了笑,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小把戏?”
万狐嫣放下茶杯,那双漂亮的眼睛,笔直地看向他。
“能让石头变废为宝,能让整个益州世家都束手无策的,也叫小把戏?”
“那夫人以为,该叫什么呢?”
尽管已经叫了很多次。
但,再次这般称呼,霍天生的心中还是有点难以言状的感觉。
这也是万狐嫣的要求之一。
除了两人的心不在一起,其余都得和夫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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