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突突”的引擎声渐渐近了，江月月就像只小雀儿似的从屋里蹦跶出来，嘴里还喊着：“肯定是雨晴姐姐回来了！”
“月月，慢点跑！别往路中间冲，小心有车！”小川在后面快步跟着。
车刚停稳，张雨晴就先跳了下来，江洋紧随其后，顺手把车上的行李拎下来。江月月一下子扑进张雨晴怀里，小手紧紧拉着她的衣角：“姐姐，婶子早就把饭做好了，就等你们呢！”
“好，这就进去。”张雨晴笑着摸了摸月月的头，又转头对江洋说，“快走吧，咱们洗洗手就吃饭，别让我爸妈他们等急了。”
进屋时，炕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小米粥冒着热气，炒青菜、炖土豆，还有一碗撒了葱花的鸡蛋羹，都是家常的味道。李翠红正站在灶台边擦手，看见他们进来，立刻笑了：“可算回来了，快坐，我去把粥再热一下。”
“妈，不用热，刚盛出来的还温着呢。”张雨晴拉着李翠红坐下，自己则和江洋去了外屋洗手。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张瑞清先开口问：“雨晴，服装店那边都安排妥当了？门窗都锁好了没？”
“爸，您放心。”张雨晴夹了一口土豆，“卷帘门都拉到底了，屋里的电闸也断了，我还跟杜伟杰说了，让他没事常过去看看，特别是过年有人放烟花，别溅到店里。”
李翠红点点头，满脸欣慰：“你办事，我们最放心。对了，服装厂那边，我想着明天就停工吧？大伙干了一年，也该歇歇了，今天晚上最后一波工人就别交班了，让他们也早点回家收拾收拾。”
“我也是这个意思。”张雨晴放下筷子，“妈，我正想跟您和爸商量，今天就把工人的工资结算了，另外过年了，给每个人发个红包，您看包多少合适？”
李翠红抬头看了看张瑞清，张瑞清又把目光投向张雨晴。张雨晴无奈地笑了笑：“爸妈，服装厂您俩一个是厂长，一个是会计，红包的事儿，本该你们定。服装店那边员工少，都是自己人，我给每人包了100块红包，还送了一套衣服。但服装厂工人多，送衣服不太现实，我想着让他们按批发价买，每套都算成本价，不过每个人最多买3套，毕竟家家都有老人孩子，3套也够一家人穿了。”
“这个主意好。”李翠红立刻应下，又追问，“那红包呢？你想包多少？”
“包66块吧，图个六六大顺的吉利。”张雨晴说。
张瑞清皱了下眉：“66块会不会太多了？他们一个月工资才四五十块，这红包比大半个月工资都多了。”
“爸，您听我说。”张雨晴坐直了身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咱们厂子能有今天，不是咱们几个人能干出来的，是这些工人跟着咱们一起拧成一股劲干出来的。咱们一天顶多做几套衣服，可现在一天能出上百套，都是他们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作为老板，不能忘了底下人的辛苦，不然以后谁还愿意跟着咱们好好干？”
张瑞清沉默了几秒，随后深深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想窄了。就按你说的办，每人66块红包，让大伙高高兴兴过年。”
“那吃完饭，咱们就去厂里开会吧。”张雨晴说，“现在离工人换班还有点时间，正好两班的人能凑齐，省得明天再跑一趟。”
一家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江洋小川月月，你们三个一会儿就负责收拾碗筷”张雨晴对江洋他们仨个说。
小川突然站起来：“不行！凭什么发工资、发红包、开大会的时候让我跟月月在屋里收拾碗筷？平时叠衣服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让我们叠衣服。”
张雨晴被他较真的模样逗笑了：“好好好，是姐姐考虑不周。月月和小川也一起去开会，收拾碗筷的活儿，就交给江洋了。”
江洋笑着点头：“你们去吧，这里我来就行。”
一行人往服装厂走，夜里的风有点凉，张雨晴把围巾紧了紧。到车间时，白班的工人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看见他们进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张雨晴走上前，笑着摆手：“大家先别急着走，今天利用换班的时间开个短会，年末了，跟大伙说几句话。”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纷纷找地方坐下，交头接耳地猜着是什么事。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晚班的工人也到齐了，李翠红问旁边的张凤玲：“凤玲，你点一下人数，看看都到齐了没？”
张凤玲拿着花名册数了一遍，点头说：“大婶，两班的工人都到齐了，一共63个人，一个不少。”
张雨晴拍了拍手，车间里立刻安静下来。“今天找大家来，主要是想跟大伙说声谢谢。”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这一年来，咱们服装厂从刚开始的几个人，到现在63个人，从一天做几十套衣服，到现在能一天做上百件衣服，每一步都离不开大家的辛苦。你们早上天不亮就来，晚上加班到半夜，手上的茧子厚了一层又一层，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车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偶尔传来的狗叫声。张雨晴继续说：“厂子就像个孩子，现在还在慢慢长大，以后还需要大家一起呵护。为了感谢大伙这一年的付出，今天除了结算工资，每个人还能领到一个新年红包，66块，图个六六大顺的好彩头。”
这话一出，工人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人小声议论起来：“66块？这么多？”“我一个月工资才45块，这红包比一个月工资都多！”
张雨晴等大家议论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另外，我知道大伙过年都想给家里人添件新衣服，咱们厂里的衣服，大家可以按批发价买，每个人最多买3套，不管是冬款还是春款，都按成本价算，钱直接交给张凤玲主任登记就行。”
“还有，咱们正月初八开工，到时候开工第一天，我还会给大家发开工红包，年末的是奖励，年初的是鼓励。”张雨晴顿了顿，语气稍微严肃了些，“不过我得说一句，今年的红包每个人都一样，是因为我知道大伙都在好好干活，但明年就不一定了。要是有人想浑水摸鱼、偷懒耍滑，我张雨晴的眼睛里也不揉沙子，该开除的绝不留情。”
话音刚落，车间里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还有人激动地喊：“谢谢张老板！”“明年我们肯定好好干！”
要知道，这年代国营厂的工资也才三四十块，他们在张雨晴的服装厂，不仅每个月能拿到稳定的工资，年末还有这么厚的红包，怎么能不激动？有个年纪大的女工甚至红了眼，小声跟旁边的人说：“俺这辈子没遇过这么好的老板，明年说啥也得好好干！”
张雨晴看着大家的反应，心里也暖暖的。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会就开到这，大家先去领工资和红包，想买衣服的跟张凤玲登记，领完就早点回家，好好过年！”
工人们排着队去领工资，每个人拿到红包时，脸上都笑开了花。李翠红拉着张雨晴的手，小声说：“还是你有主意，这么一来，大伙明年干活肯定更有劲了。”
张雨晴笑了笑：“咱们对大伙好，大伙才会对厂子好，这都是相互的。”
等工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张凤玲拿着登记本过来：“雨晴，有40多个人登记想买衣服，都是按3套登记的，还有几个说想给家里老人多买一套，问能不能通融。”
“可以，最多再加1套，别太多就行。”张雨晴说，“你把登记本收好，再统计一下，把衣服给大伙留出来。”
“好嘞。”张凤玲点点头。
这时候，小川和江月月，也拿着红包跑过来，“雨晴姐姐，我和小川哥也领了红包”江月月一边跑一边说。两个小辫儿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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