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群立刻问舒爷爷：“他们两兄弟没来呢？霖哥呢？”她边说边往四周张望，接着补充问，“还有雯雯和霏霏。”
“他们过几天才来，在加班呢。”廖婆婆答道。
康群轻轻“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这看似平常的对话，却让我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保保难道真的喜欢过舒叔吗？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是的。
“我们没迟到吧？”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们再次回头，只见李诚带着一行人快步走进院子，他满头银发却步履生风。
“诚哥！”王赞明激动地迎上前，两人紧紧握手。
“恭喜啊，记得你还是个小男孩，现在孙子都结婚了。”李诚笑着将厚厚的红包塞进王赞明手里，声音洪亮，“这是我和阿红一起准备的，必须收下！”
我恍惚了一下，目光落在李诚身旁那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身上——是肖红。
七十多岁的她率先朝外婆走去，步伐依然矫健。
“蓉蓉！”她的音色和语调一点没变，只是多了几分沧桑。
“阿红！”外婆激动地小跑上前，两个老姐妹紧紧拥抱在一起。
这一刻的外婆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沉稳的长辈，而是变回了年轻的郭蓉蓉，眼里闪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快给我看看你曾孙子！”
肖红立即转身朝身后招手，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子笑着走上前来。“这是我曾孙，快半岁了。”
肖红小心翼翼地从女子手中接过婴儿，脸上洋溢着幸福。
李诚已经和王赞明寒暄完，也加入了谈话：“你呢？孙子们没一个结婚的啊？”
“我大孙女独身主义，二孙女在那儿站着呢。”外婆指了指我。
肖红的视线立刻转向我。
“那是你肖婆婆，你外婆在安岳的好朋友。小时候见过你的，你估计忘了。”妈妈在我耳边轻声提醒。
我上前几步，恭敬地问好：“肖婆婆好，我是小水。”
心里却在默默补充：我也是何小棠...
肖红走近我，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和你妈妈很像，和你外婆也像。”她转头对外婆笑道，“有几分你年轻时的样子啊。”
外婆走过来搂着我的肩，语气里带着自豪：“要不是忙着带曾孙子，你这位肖婆婆啊，根本不肯从西藏回来。”
见我面露疑惑，外婆补充道：“她在西藏做援藏医生呢。看不出来吧？”
外公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你这位肖婆婆能力强着呢，身体也好。也是位医生，这几年还去援藏了。七十几的人了，厉害吧。”
我看着肖红，由衷地笑了。
原来你真的完全走出来了，不仅如此，你还变得更厉害了。
我为这位老朋友感到高兴。
“新郎新娘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院子里喧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新房门口。
新郎穿着笔挺的西装，新娘身穿红色的旗袍，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出。
虽然是在农村大院，但仪式丝毫不马虎。
仪式过后，宴席正式开始。
老一辈纷纷起身去厨房帮忙上菜，我下意识站起来：“我也去帮忙。”
跟着外公、廖婆婆和肖婆婆走进厨房，里面热火朝天。
王赞明忙得团团转，看见我们进来，连忙招呼：“麻烦你们了！”
我端起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炖鸡，香味扑鼻而来。
来往穿梭于厨房和院子之间，我一连跑了好几趟，直到最后一道菜上桌，才松了口气。
“菜上完了，咱们回去坐着吃吧。”王赞明擦着额头的汗说。
农村的厨房和客厅挨得很近。
从厨房出来经过客厅时，外婆突然停下脚步，朝客厅里看了一眼。我们其他人也跟着停下，王赞明也站住了。
外婆朝客厅的一个角落走去，我不明所以地跟上。
走近才看见那里有个小小的烛台，蜡烛静静燃烧着，周围积着不少香灰。
没有照片，不知道祭奠的是谁。
但看着外婆的表情，我很快明白了。
外婆凝视着烛台，眼眶渐渐红了：“一直都烧着？”
王赞明点点头，声音轻柔：“棠姐不是喜欢热闹吗？这大喜的日子，她肯定想来参加。”
原来真的是我——这烛台上祭奠的是我，也不是我，是何小棠。
外婆对着烛台看了好久，我听到身旁廖婆婆吸鼻子的声音。
肖婆婆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劝慰：“大喜的日子，不要哭。”
外婆对着烛台恭敬地拜了拜，廖婆婆、肖婆婆和王赞明也跟着行礼。
天知道我心里有多破碎和挣扎，我用尽全力才控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看到了。”我小声地说。
所有人回头看我：“什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
外婆整理好情绪，对王赞明露出微笑：“走吧，吃饭去咯。”
她语气轻快，很快便笑呵呵地回到饭桌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和悲伤，一直开心地和新人聊天，与大家谈笑。
廖婆婆和肖婆婆也同样神色如常。
唯独我，看着这一幕，心里琢磨着不知外婆究竟在多少个深夜独自悲伤过多少次，才能将情绪切换得如此游刃有余。
整场宴席我都有些心不在焉，终于等到婚礼结束。
“来家里吃晚饭吧，”外婆向肖红和李诚发出邀请。
“行啊。”他们爽快地答应了，没有丝毫推脱。
回去的路上，外婆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你五舅公来了，说是还带了你最爱的肥肠血旺。”
“米卷、土鸡蛋、肥肠血旺...”舅舅在一旁插嘴，语气一如既往地调侃，“你到底最爱哪个？再这么吃下去，妈，她都快成猪了。”
“去，胡说八道什么呢？”外婆抬手从后面轻轻推了下他的头，“她还在长身体。”
“26了，还长身体呢？大姐26岁都结婚了。”舅舅继续吐槽。
这下轮到我妈推他的头了：“一点长辈样子都没有。”
舅舅连着被推了两下，正捂着头抱怨，被小姨狠狠嘲笑了一番。
“我是你哥，没礼貌。”
两人正拌嘴时，我指着舅舅快速走过，留下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你这孩子！”舅舅在我身后笑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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