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哥,明天我们真去医院找你?后勤科的活儿……累不累啊?”马列林问。
“扛氧气瓶,搬药箱,你说累不累?”许光建指尖在他手背上敲了敲,“带身份证,八点半准时到,晚了可没位置。”
马列林使劲点头,额头上的包块被路灯照得像颗熟透的樱桃:“我们在西门菜市场后面租的平房,门口有棵老槐树,有空来喝两杯!我让王大全露手绝活,他炒的田螺绝了!”
送走四个勾肩搭背的身影,他们的笑声在巷口拐了个弯,被卖炒粉的铁皮锅“哐当”声吞没。
许光建转身去结账,老板正用铁丝球刷着油腻的桌子,泡沫混着辣椒籽溅到地上,在路灯下闪着油光:“刚才那几个是你同学?看着不像啊,那黄毛小子的头发,跟我家孙子玩的奥特曼似的。”
“高中同学。”许光建扫码付款。
回到桌边,尹月正举着手机拍河面。晚风把她的衬衫吹得贴在背上,露出细细的肩胛骨,像蝴蝶停在那里。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突然转过头:“你真要帮他们?我看那个蓝毛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洗干净了就不黑了。”许光建在她身边坐下,塑料凳发出“吱呀”的抗议,“给个正经活干总比在街上晃荡强,上次有个外卖小哥为了抢单闯红灯,被货车撞断了腿。”
尹月把手机揣回口袋,脚尖在地上踢着小石子,石子滚进排水沟时发出清脆的响:“我还是第一次见医生和混混称兄道弟。你们医院的领导知道了,会不会问你?”
“他们不是天生的混混。”许光建望着马列林他们消失的方向。
夜市的喧嚣在身后渐渐淡去,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哗哗”声,“马列林高中时数学比周照东好,就是太老实,总被周照东欺负。有次周照东抢他的早饭,他愣是站在操场哭了一节课。”
尹月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眼角的细纹里盛着路灯的光:“我发现你这人挺奇怪的。对病人好得没话说,上次我妈住院;对混混也心软,偏偏对我……”
“对你怎么了?”
“总板着脸。”她低下头,手指卷着衬衫下摆,布料被捻出细细的纹路,“刚才你揍那几个小子的时候,样子凶得像头豹子,眼睛瞪得比我家楼下的藏獒还大。”
许光建的耳尖突然发烫,刚要开口,却被她猛地拽起来:“走走吧,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再坐下去,老板该来赶人了,你看他都开始收摊了。”
古南街的尽头横着条小河,岸边的垂柳把枝条垂到水面,晚风吹过,碎成满河的金箔。河面上漂着片荷叶,被浪推着打了个旋,像在跳圆舞曲。
许光建走在她身边,能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洗发水味,像某种淡紫色的花——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薰衣草。
他下意识地用手把额前的头发往下按,那里的胎记在路灯下泛着青黑,像片没晒干的水渍。
“你总挡着脸干嘛?”尹月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把他的手拨开,指尖擦过他的胎记,带着点凉丝丝的潮气,“我觉得挺特别的,像幅水墨画。我爷爷以前总在宣纸上画这种青黑色的石头。”
许光建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打乱的鼓点。他慌忙别过脸,看见河对岸的烧烤摊正往天上冒青烟,火星子飘到半空,像星星落了下来:“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尹月的影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晃,被风吹得忽长忽短。
“我和你爸爸……商建西,我们在同一个诊室上班。”
尹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冻住的湖面。她猛地后退半步,衬衫的下摆扫过许光建的手背,凉得像块冰:“你提他干吗?”
“我只是受他委托。”许光建的声音有些发涩,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说……年轻时对不起你们母女,想做点补偿。”
“人渣!”尹月突然拔高声音,惊得岸边的夜鹭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惊碎了河面的倒影。
“他现在知道错了?当初他带着那个女人走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妈抱着发高烧的我,在雨里拦不到出租车的样子!我烧到四十度,嘴唇都紫了,她跪在地上求司机,人家嫌我们脏,一脚油门溅了她一身泥!”
“他那时候……”
“那时候年轻?”尹月的眼睛红了,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睫毛上沾着的水汽在路灯下闪着光,“我被同学骂我没爸爸,是野种,我回家问我妈,她抱着我哭了整整一夜!”
许光建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突然想起商建西把银行卡塞给他时——叫他一定替他送给尹月。
“他说这是补偿。”许光建从裤袋里摸出那张银行卡,塑料卡片在路灯下闪着冷光,边缘割得手指生疼,“可能是一百万,让我转交给你,他说密码是你的生日。”
尹月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死死盯着那张卡:“他以为钱能买来什么?我妈在保洁公司扫厕所时落下的腰伤?还是我高中三年顿顿啃馒头省下的生活费?有次学校组织春游,别人都带面包火腿,我妈给我装了六个白馒头,说就当减肥!”
“月月,他……可是你亲爸……”
“别叫他说话话!”她猛地别过头,河风吹起她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发丝在嘴角扫来扫去,“你要是还当我是朋友,就把这脏东西拿开!”
许光建的手指在卡面上捏出深深的印子。他试着把卡往她口袋里塞,却被她狠狠打开,手背被打得发麻:“谁要他的臭钱!他的钱沾着我妈的血!”
银行卡“啪”地掉在地上,在石板路上弹了两下,滑进河边的草丛。尹月盯着那抹黑色的影子,突然抬脚把它踢进了河里。
“扑通”一声轻响,银行卡在水面打了个旋,沉了下去,像块被丢弃的碎玻璃。河面上的杂草被这动静惊得晃了晃,缓缓漂向远处的桥墩。
许光建愣住了,看着平静的河面,突然觉得商建西那声沉重的叹息,把卡塞给他时说:“我知道她恨我,可这钱……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尹月转身就走,肩膀微微发抖,像寒风里的芦苇。许光建赶紧追上去,在她要甩开手臂的瞬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放开我!”尹月挣扎着,拳头雨点般砸在他的胸口,“你和他一伙的!你们都一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一样。”许光建任由她打着,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洗发水混着眼泪的咸味。
“我见过他阻止病人用保守治疗,就为了多赚手术费;见过他把实习生的功劳说成自己的。”
尹月的拳头突然停了。她埋在许光建的胸口,闷闷地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很快打湿了他胸前的衬衫,烫得像团火。
许光建轻轻拍着她的背,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尹月吸了吸鼻子,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力道大得把他拽得弯下腰:“那你还帮他转交银行卡?你是不是收了他的好处?”
“怎么可能?”
河面上的风突然变得温柔,吹得柳枝轻轻拂过他们的肩膀,像谁的手在轻轻抚摸。
远处的烧烤摊收摊了,铁皮锅的碰撞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海浪和虫鸣。
尹月看着他脸上的胎记,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青,像片安静的湖。
她突然笑了,伸手把他额前的头发捋上去,指尖在胎记上轻轻碰了碰:“其实你很好,相信你与商建西不是同路人。”
许光建没有为商建西完成交卡给尹月的任务,心理难免有些失落,不知怎么回复商建西,他心里没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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