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在李奕、柳时言和面色煞白的长公主朱璎之间来回移动。
当众攀咬皇亲国戚,还是长公主!这柳时言是真疯了,还是背后另有隐情?
几名绣衣卫校尉脸色一变,就要上前堵住他的嘴。
“慢着。”
李奕抬抬手,制止他们。
他没有去看跪在地上涕泪横流的柳时言,反而一脸关切地望向朱璎,痛心疾首地叹口气。
“长公主殿下,您看看,这叫什么事啊!”
“臣就知道,您心系国事,日夜操劳,定然是太过辛苦,忽略了这些同僚的身心康健。”
他环视一圈那些面色各异的官员,语重心长。
“大家平日里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精神压力太大,如今竟出现了幻觉,开始胡言乱语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静。
站在朱璎身边的几位官员,嘴角狠狠抽搐了几下。
他这是明着说柳时言疯了,替长公主解围。
可话里话外的意思,谁听不出来?
朱璎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
她费尽心机导演的一出逼宫大戏,成了笑话。
如今,连她自己都成了别人戏里的丑角!
可面对李奕那真诚的劝告,还必须接着。
朱璎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笑容。
“吴国公,当真深明大义,宽宏大量!是本宫思虑不周,日后定引以为戒。”
“殿下言重了。”
李奕笑呵呵地摆摆手,“这人活一世,谁都想讲究个公道公平嘛。”
说完,他不再看朱璎,转头对那几个绣衣卫吩咐道。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几个带下去,找个好点的大夫看看脑子。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可不能让他们病得太重。”
“是!”
绣衣卫校尉连忙领命。
“不!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
柳时言惊恐地大叫,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眼疾手快的校尉堵住嘴。
连同其他几个吓傻了的同党,一并拖了下去。
一场足以再次掀起朝堂巨浪的攀咬,就这么被李奕轻描淡写地化解于无形。
百官们看着李奕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江南传来的战报让他们感到的是对人间武神的敬畏。
那么此刻,他们感受到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个年轻人,不仅武力通神,这权谋手腕……更是成熟高明到极点!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至极的大笑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哈哈哈!我儿说得好!”
人群自动分开,只见镇国公李崇岳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一身崭新的太尉朝服,红光满面,眼睛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爹!”
李奕笑着迎了上去。
“哎!!”
李崇岳走到近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李奕的肩膀上。
“好小子!本事见长,身体也好了!出去一趟,连轮椅都给跑丢了!不错!”
他上下打量着李奕,越看越满意,眼眶却不自觉地红了。
“他们不让我来,说陛下给你当众封赏,还会让你进宫复命,怕我在这喧宾夺主。”
“我寻思着,哪有见自己儿子还遮遮掩掩的,干脆就来了!”
这番质朴的话,让周围的官员们都有些动容。
黄婉儿见状,立刻向长公主朱璎递了个眼色。
她上前一步,对着李奕和李崇岳微微躬身。
“吴国公,太尉大人,父子久别重逢,想必有许多体己话要说,我等先行告退。”
说罢,她便带头后退到百步开外,将空间完全让给了李家父子。
朱璎也只能跟着百官一同退开,远远地看着那其乐融融的一家,心中屈辱嫉妒,又夹杂着些许羡慕……。
“娘子们,快见过爹爹!”
李奕笑着侧过身,将身后的沈挽月和柳知絮拉到前面。
沈挽月上前一步,敛衽一礼。
“儿媳沈挽月,拜见父亲。”
“好好好!”李崇岳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奕儿传信和我说了,江南之行多亏了你,好样的!”
柳知絮则显得更为端庄得体,她盈盈下拜,声音柔婉。
“儿媳柳知絮,见过父亲大人。”
“哎!起来起来!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多礼!”
“谢父亲大人!”
柳知絮感觉到这位太尉公公毫无芥蒂的接纳,她心中既有对一路上胡思乱想的羞愧,又有油然而生的庆幸和归属感。
李崇岳看着眼前这两位,一个清冷如月,一个温婉如玉的儿媳,心里乐开了花。
“不错!不错!我儿好眼光!我李家,总算是人丁兴旺了!”
“爹,您先别急着高兴。”李奕神秘一笑。
“还有什么好事?”李崇岳好奇地问。
李奕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您很快就要当爷爷了,另外两个儿媳时薇,凌玉都有喜了……。”
轰!
李崇岳的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
他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看着李奕。
足足过了三息。
“我……要当爷爷了?”
他颤声问道。
“嗯。”李奕笑着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
李崇岳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泪花,他一把抱住李奕,激动地原地转了两圈。
“老子要当爷爷了!哈哈哈哈!”
这位刚刚晋升太尉,位列三公的大周猛将,此刻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远的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又是有什么喜讯,让李崇岳一点仪态都不顾了。
李崇岳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他擦了把脸,拉着李奕的手,又看向沈挽月和柳知絮,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好”。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家庭氛围。
两刻钟后。
黄婉儿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缓步上前。
她依旧是那副恭谨而疏离的模样。
“太尉大人,吴国公,陛下还在宫中等候,时辰不早了。”
“对对对!正事要紧!”
李崇岳连忙松开手,“奕儿,快去吧!爹在家里等你回来!咱们爷俩晚上好好喝一杯!”
“好。”李奕笑着应下。
他转过身,准备登上马车。
“吴国公,请留步。”
黄婉儿再次开口。
李奕回头看她。
只见这位女帝座下的第一心腹,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说道:
“不知国公爷是否介意,与本官共乘一车入城?”
“回宫的路上,关于江南缴获财物入库的诸多细节,本官想与国公爷当面确认一番。”
此言一出,所有官员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共乘一车?
这可不是简单的同行,这是最明确的政治信号!
意味着女帝,有要紧的私密话,要通过黄婉儿的嘴,说给这位新晋的吴国公听!
还有一些人,更是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心里不乏阴暗地猜测,马车内,将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都无比好奇。
李奕看着黄婉儿,无比自然地笑了。
“能与黄相同行,是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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