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絮的动作很快。
她让后厨准备了个大一点的紫铜锅，以及切得薄如蝉翼的鲜美牛羊肉卷，再亲自挑选了几样新鲜的时令蔬菜，命人仔细清洗。
这是夫君之前在府里弄过两次的吃食，围炉而坐，热气蒸腾，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做完这一切，柳知絮唤来心腹，让她带着亲卫随从先去一趟镇国公府，再往宫里御书房递上吴国公府的牌子。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吴国公府的暖阁内，烧起了上好的银丝碳。
“镇国公到！”
柳知絮正在和李奕说话，听见了亲卫报告，连忙同李奕一起站起身来迎接。
“陛下今日小朝会，说了北边的消息，你是没见秦素云，孙锐还有宋熙这些重臣的精彩脸色！好小子！又出息了！”
李崇岳一进门，就给了李奕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蒲扇般的大手在他背上拍得“砰砰”作响。
“爹，您轻点，我不是战鼓。”
强行压制身体反击本能的李奕，无奈地抱怨道。
“爹爹。”
柳知絮也盈盈一福请安。
“哎！好儿媳，免礼免礼!一家人莫要见外！”
李崇岳先是摆手回应柳知絮，然后才瞪了李奕一眼，“你小子现在可是武神之躯，还怕我这点力气？”
“我是怕一不小心把手给您废了……”
李奕哭笑不得地小声嘟啷两句。
“啥？”
李崇岳掏了掏耳朵。
“没啥！我是说爹您高兴就好！”
最近说一不二惯了的李奕连忙端正态度。
“这还差不多……”
李崇岳松开手，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儿子和儿媳，满意地点点头，满脸都是掩不住的骄傲和喜悦。
“不错，更结实了！听说你小子在草原也给咱老李家开枝散叶了？”
得到李奕的点头确认后，李崇岳笑得合不拢嘴。
他一生戎马，以前最大的心病就是儿子是个病秧子纨绔，眼见着曾经偌大的李家就要断代。
谁知道短短半年光景，儿子摇身一变成了人间武神，大周的中流砥柱。
自己也沾了光位极人臣，很快就要当爷爷，人生圆满得羡煞旁人。
“你穆阿姨回信来夸了你和挽月，以后的镇北军交在她手上，我也可以完全放心。”
李崇岳神采飞扬，“今天高兴，你可不许扫兴，咱爷俩不醉不归！”
说着，他便抓起桌上的酒壶，准备给李奕满上。
“爹，先不急着喝。”李奕笑着按住他的手，“今晚还有人要来。”
李崇岳一愣，“谁啊？”
一旁的柳知絮连忙柔声解释道：“公公，儿媳提前了半个时辰请您过来。”
“夫君今晚请的客人身份特殊，想必要商量的事比较重要和紧急，我也不清楚其中究竟，想着还是让夫君当面跟您说比较好。”
李崇岳闻言，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家儿子。
“知絮有心了。”
李奕先是赞许地看了妻子一眼。
柳知絮这份细腻的心思，确实帮了他不少忙。
然后，他转头对李崇岳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陛下和黄婉儿待会儿要过来，一起说也一样。”
李崇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酒瘾上头的他边倒酒，边回答，“是望北城那个医仙传人，和江南那个苏家丫头？”
他还没见过这两位儿媳妇，下意识以为是提前约定好了，她们今日回京团聚。
可等到李崇岳将耳朵中听到的称呼和名字，在脑海里转了两圈，与实际代表的人彻底对上后。
他抓着酒壶倒酒的手猛地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你……说谁，和谁？！”
李崇岳的声音有些发飘。
“陛下和黄婉儿啊。”
李奕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疯了？！”
李崇岳将酒壶重重放下，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般转了两圈。
“你小子立了些功就飘了？哪有臣子办家宴，请君上到家里来的道理？”
“这是大不敬！传出去了被御史弹劾，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位最近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镇国公、太尉。
寒冷的冬日，却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不行，快跟我去皇宫负荆请罪！”
说着，他拉着李奕就要往外冲。
就在这时，暖阁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这还是朕第一次受邀参加臣子的家宴，看李太尉这架势，是不欢迎朕来？”
一道清脆中蕴含着一丝慵懒笑意的女声悠悠传来。
门外，女帝朱凰一袭月白色常服，衣襟和袖口用金线绣着不甚明显的凤凰暗纹，低调而华贵。
身旁跟着同样换了常服的黄婉儿，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屋内这一幕。
“陛……下！”
李崇岳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青白之色交加，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
“臣……臣不敢！”
他哆哆嗦嗦地就要跪下请罪。
“凰姐，别为难我爹了。”
李奕伸手稳稳扶住老爹，“也不知道你们当年究竟有过什么误会，他怕你得紧。”
朱凰的目光越过僵硬的李崇岳，落在李奕身上。
听到“凰姐”这个称呼，黄婉儿掩嘴轻笑，而李崇岳更是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好！今日看在小奕的份上，朕懒得跟你李二憨计较。”
朱凰嘴角弯出一抹弧度，淡然说道。
“李二憨。”
“呃，哈哈！”
这个称呼一出，黄婉儿直接笑出了声。
李奕和柳知絮也奇怪地在来回打量几眼，显然不知道这其中代表的深意。
“谢……陛下！”
此时，李崇岳脸涨得通红，但这奇怪的称呼，却让他紧绷到极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来来来，都不是外人，别干站着，入座吧。”
李奕轻松自然地招呼道，顺手拉开了自己身边的主位。
朱凰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李奕身边坐下。
黄婉儿紧随其后。
李崇岳则坐到另一边。
随着柳知絮拍了拍掌，侍女们端着一盘盘精致的菜品鱼贯而入，很快就摆满了桌子。
同时，放在桌子中间的特制紫铜锅下，炭火开始加热。
这是？”
朱凰的目光，落在桌中央那翻滚着奶白汤汁的铜锅，以及那些看着鲜嫩欲滴，却明显没熟的菜品上，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
“哦，火锅。”
李奕风轻云淡地说出了名字。
“陛下，此乃夫君所创的独特吃法，待会儿将这肉片在汤中涮上几息便可食用，鲜美无比……”
柳知絮连忙上前，柔声为女帝讲解示范。
“挺有意思的。”
朱凰看着那蒸腾的热气，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手上夹了一块肉片就要开始尝试，帝王的威仪似乎也被这人间烟火气带走几分。
“正式介绍下……”
李奕等端菜的侍女们下去后，将原本也打算先行离开，一身白衣，风华绝代的顾无双拉到身边。
“这位，是凰姐赐婚的最后一名妻子顾清阑，真名——顾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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