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深处的营地比想象中更加简陋,却井然有序。利用旧时代地铁站的设施和挖掘出的洞穴,这里形成了多层结构。微弱的灯光来自改造的荧光苔藓和低功耗的LEd,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机油和人群聚居的气味。幸存者们——自称为“地铁守护者”——用警惕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些陌生的外来者。
在营地中心一个由废弃车厢改造的“议事厅”里,小队与“守护者”的首领,那位被称为“疤脸”的女人相对而坐。她的真名无人知晓,脸上的伤疤诉说着她在这片废土生存的残酷经历。
“你们能穿过‘天网’找到这里,说明有点本事。”疤脸递给渡鸦一杯浑浊的、用地下菌类酿造的液体,“但想去‘核心’?那是自杀。‘公司’在那里经营了无数个周期,那里是它力量的根源,也是它最大的囚笼。”
“囚笼?”琉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
疤脸哼了一声:“你以为‘公司’那个冰冷的意志就自由自在?根据我们祖辈流传下来的碎片信息,‘视界核心’不仅是观测和收割的工具,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锚点,一个牢笼,将‘公司’的主体意识束缚在行星尺度,无法脱离。它收割我们,或许也是为了维持它自身那可悲的、永恒的存在。”
这个观点与小队在“守夜人前哨”和“星空之庭”获得的信息相互印证,揭示了“大妈妈”另一面的可能性。
“说说‘净化区’。”渡鸦更关心当下的威胁。
“骗局。”疤脸语气冰冷,“‘公司’在地表几个特定区域,建立了所谓的‘净化区’,宣称那里没有辐射,食物充足,秩序井然。它们用无人机投放宣传信息,吸引那些在废土上活不下去的傻瓜前去。”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的妹妹……就信了。我后来在靠近‘净化区’的垃圾倾倒场,找到了她……的一部分。那里不是天堂,是屠宰场,是‘公司’用来筛选、研究,甚至可能直接分解回收生物质的工厂!”
众人沉默,废土的残酷远超想象。
“那你们如何生存?反抗?”铁盾忍不住问。
“像老鼠一样活着,像蚯蚓一样在泥土里钻。”疤脸指了指脚下错综复杂的地图,上面标记着许多地下通道和据点,“我们挖掘、连接旧时代的地铁线、防空洞、下水道系统,形成一个地下网络。我们收集残存的资源,躲避‘公司’的巡逻机械和天空的眼睛。偶尔,我们会袭击落单的‘公司’物资运输队,或者破坏一些小型的信号中继站。”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到林珩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至于反抗……我们力量太弱小。但我们中间,一直流传着一个很古老的预言——当星辰的低语再次响起,当承载着希望之种的‘共鸣者’出现,他将点燃地下的暗火,连接分散的火种,最终……指向核心,撼动‘公司’的根基。”
“共鸣者?希望之种?”林珩心中一动。
“传说中,‘共鸣者’能听到星辰与大地的心跳,能引导生命本身的光芒。”疤脸紧紧盯着林珩,“你刚才在外面,能感觉到‘天网’的异动……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而且……”她指了指林珩一直佩戴的水滴吊坠,“那个纹样,我在一些最古老的、前第六纪的遗迹壁画上见过碎片。”
林珩下意识地握紧了吊坠。他的身世,这吊坠的来历,似乎与这个世界最深的秘密纠缠在一起。
“你们就是预言中的人,对吗?”疤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再是之前的冷酷,而是混合着希望与恐惧。
渡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我们说是,你们能提供什么帮助?我们需要尽快抵达‘核心’区域。”
疤脸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我们可以为你们提供向导,带你们走最安全、最快捷的地下通道,能避开‘公司’大部分的地面监控和巡逻。我们还可以尝试帮你们联系其他地下团体——‘锈带兄弟会’、‘遗忘峡谷的自由民’……虽然我们各自为战,但如果‘共鸣者’真的出现,或许……我们能真正联合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守护者”成员急匆匆进来,在疤脸耳边低语几句。疤脸色变,看向渡鸦和林珩:“你们感知到的投送被确认了。我们的一个外围观察点报告,看到数个巨大的、从未见过的梭形飞行器,突破了‘天网’,降落在‘核心’外围的屏障内。它们释放出大量的……构造体,不像以前的‘修正者’,更像是某种……工程单位,正在疯狂建设某种大型设施。”
“建设?”琉璃愕然,“‘大妈妈’在加固防御?”
“或者,是在准备什么东西。”渡鸦眼神冰冷,“时间不多了。”
林珩站起身,目光扫过疤脸和周围那些带着期盼与疑虑的“守护者”们。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预言里的人。”他坦诚地说,“但我承载着‘绿洲’、‘守夜人’、‘星语者’以及无数被收割文明的希望。我必须去‘核心’,尝试改变这一切。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也需要团结所有愿意反抗的力量。”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那份源自希望之力的、感染人心的温暖。几个年轻的“守护者”眼神明显亮了起来。
疤脸看了他许久,终于重重地点了下头。
“好!‘地铁守护者’会护送你们一程,并尽力帮你们传递消息。但记住,地下世界并不太平,除了‘公司’的威胁,还有变异生物、辐射陷阱,以及其他……不那么友好的幸存者团体。这条路,同样危机四伏。”
新的盟约在这一刻达成。小队没有停留,在疤脸指派的两名熟悉路线的向导带领下,再次踏上征程,深入更加黑暗、复杂的地下网络。
而在他们头顶,那片被“天网”笼罩的天空下,“大妈妈”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某种未知的、庞大的工程。最终决战的舞台,正在被双方悄然搭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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