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吞没了咸阳,坊门陆续关闭,巡城卫尉军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规律地响起,宣告着宵禁的开始。
林知文与李寒衣并未返回官驿,而是凭借着李寒衣超凡的感知与身法,避开主要的街道和巡逻队,如同两道幽影,在坊墙与巷道构成的阴影网络中穿行。他们的方向,正是酒肆中听闻的,鱼幼薇可能藏身的南里巷区域。
南里巷位于咸阳西市边缘,与渭水河畔的贫民区相接,是城中三教九流混杂、律法管辖相对薄弱的地带。
低矮破败的土坯房拥挤在一起,巷道狭窄而曲折,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腐败与贫穷的气味。即便是秦律的严苛,似乎也难以完全渗透到这片区域的每一个角落,使其成了藏匿与罪恶滋生的温床。
两人隐匿在一处废弃土屋的断墙后,收敛了所有气息。远处,隐约可见几条黑影如同鬼魅般在不同的屋顶与巷道口快速移动、交换位置,动作迅捷而专业,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他们并未大张旗鼓地搜索,但那无形的罗网,正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方式,悄然收紧。
“至少五人,分三组交替监视,封锁了前方那片区域的主要出口。”李寒衣的声音如同细微的风丝,传入林知文耳中,“实力不弱,皆是好手。其中一人气息阴冷,应是头目,修为可能接近‘地字级’巅峰。”
林知文默默点头,目光穿透夜色,落在那片被无形锁定的破败建筑群。他能感受到那里传来的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惊惶与绝望的气息,如同被困在蛛网中央,瑟瑟发抖的飞蛾。
鱼幼薇。
那个只存在于酒客描述中的、拥有惊世容貌与舞姿,却家破人亡、被迫遁入这肮脏泥沼的女子。她的遭遇,是这煌煌大秦盛世之下,被权力肆意践踏的个体悲剧的缩影。法度森严,却未能保护弱小;权力滔天,便可扭曲规则。
他想起朝堂之上,自己曾对嬴政、对李斯等人言及,文道旨在教化人心,使民知廉耻,慕仁义,而非仅因畏法而不敢为非。
然而,眼前这活生生的事例,却赤裸裸地展示着,在没有“仁义”只有“利害”的权力游戏面前,所谓的“廉耻”与“道义”是何等苍白无力。
若连眼前这具体的不公都无法面对,无法尝试去改变,那他空谈“文道”,又有何意义?难道他的道,只能存在于典籍与辩论之中,却无法在现实的污浊中绽放一丝微光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文宫中回荡。仁、义、礼、智、信五字真文微微震颤,尤其是“仁”与“义”二字,光华流转,仿佛在催促着他做出选择。
他知道,介入此事,风险巨大。意味着正式与罗网背后的权贵对立,将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甚至可能提前引爆嬴政那“三日之期”的考验,为自己和李寒衣带来灭顶之灾。这绝非明智之举。
然而……
“寒衣,”林知文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欲插手此事。”
断墙后的阴影里,李寒衣沉默了一瞬。清冷的眸光在他背影上停留,她能感受到他语气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并非一时冲动的侠义心肠,而是源于其“文道”根本理念与现实碰撞后,必然产生的选择。
“罗网,权贵,风险。”她言简意赅地指出三个关键点,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但并非劝阻,只是陈述事实。
“我知道。”林知文深吸一口冰冷的夜气,“见义不为,无勇也。见死不救,仁心何存?若因畏风险而袖手旁观,我之道,便失了根基,与那些空谈仁义之徒何异?此行,非为逞强,而是……证道。”
他顿了顿,继续道:“况且,此事或也是一个契机。若能救下此女,或可窥见罗网与那权贵行事之脉络,亦能在咸阳这潭死水中,投下一颗石子,看看能激起怎样的涟漪。”
李寒衣不再言语。她本就是极有主见之人,行事但凭本心。林知文既然心意已决,且理由关乎其道途根本,她便不会再劝。她只是将怀中的铁马冰河调整了一个更易于出鞘的角度,周身那内敛的剑意,如同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悄然提升。
她的行动,已然表明了态度——支持。
林知文感受到身后那股愈发凝练的冰寒剑气,心中一定。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被罗网封锁的区域,眼神锐利如刀。
“罗网布防严密,强闯不易,需智取。”林知文低声道,“我以文气扰乱其感知,制造短暂混乱。你寻隙潜入,找到那鱼幼薇,带她出来。我们在来时经过的废弃漕运码头汇合。”
“可。”李寒衣应道。
计划已定,再无犹豫。林知文闭上双眼,心神沉入文宫。这一次,他并非引动那浩大破妄的圣贤之言,而是将文气极致内敛、转化,如同无形的触须,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几名罗网杀手所在的方向蔓延而去。
他要模拟出一种类似“阴魂过境”、“地脉微动”般的、源自自然环境本身的细微异常波动,以此来干扰那些杀手高度集中的精神感知。
这需要对文气有着精妙至极的掌控,以及对天地气机敏锐的洞察。
夜色更深,南里巷的黑暗浓郁得化不开。出手的契机,就在此刻。是证道之始,亦是风波再起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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