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气十层!
破境带来的舒畅感如同清泉流过心田,但太玄并未沉溺其中。他迅速收敛气息,仔细体悟着新境界带来的力量变化,确认根基稳固无虞后,才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沉静的眸子里,没有狂喜,只有一丝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以及更深邃的警惕。
门外清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深秋特有的凛冽与草木凋零的气息。他踏着满地金红相间的落叶,步履沉稳地走向执事堂,去更换那枚象征身份变化的正式外门弟子腰牌。
执事堂内人声喧沸,外门弟子来来往往。当太玄平静地报出自己“杂灵根”的资质和刚刚突破的“练气十层”境界时,负责登记的于执事手中的玉笔猛地一顿,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隼,反复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朴素、面容沉静的年轻人,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内里隐藏的秘密。
“杂灵根?炼气十层?”于执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在略显嘈杂的堂内清晰地响起。这异乎寻常的修炼速度,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弟子的目光。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蚊蚋,嗡然四起,惊诧、怀疑、探究、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那些投射过来的视线里。
太玄面沉如水,坦然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聚焦。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些目光中,有几道格外锐利且冰冷,如同暗处的毒蛇,带着审视与算计。他微微垂眸,掩去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寒芒。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与探究即将发酵之时,一个平和舒缓的声音如同温润的玉磬,恰到好处地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哦?杂灵根破十层?倒是个有趣的孩子。”
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一位身着青色云纹道袍的老者,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堂中。他面容清癯,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和煦温润的笑意,眼神却深邃如古井寒潭,看似温和的目光扫过太玄时,仿佛带着某种无形的重量,瞬间穿透了所有表象,直抵核心。他身上并无迫人的威压流露,但那份渊渟岳峙的从容气度,已让整个喧闹的执事堂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弟子,包括那位执事,都下意识地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敬畏:“见过青禾长老!”
青禾长老,外门执事长老!他的目光落在太玄身上,那温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发现璞玉般的欣赏。
“根骨虽凡,心志却坚,难得,难得。”青禾长老的声音温润如玉,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外门弟子太玄,从今日起,便入我门下,做个记名弟子吧。你且搬至老夫洞府旁的竹舍,替老夫打理些洒扫洞府、照看药圃的日常琐事,闲暇时,也可听老夫讲些粗浅道理。”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如同天降甘霖,砸得满堂弟子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羡慕甚至嫉妒。杂役弟子一步登天,成为金丹长老的记名弟子,这是何等泼天的机缘!
太玄心头猛地一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那看似温和欣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这突如其来的“青睐”,绝非表面这般简单。他立刻压下所有翻腾的思绪,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受宠若惊的激动与深深的不安,动作带着几分刻意为之的笨拙和紧张,深深揖了下去,声音微颤:
“弟子…弟子太玄,资质愚钝,何德何能…蒙长老青眼!惶恐之至!定当竭心尽力,侍奉长老!”
青禾长老含笑点头,似乎对他这份“惶恐”颇为满意:“ 随我来吧。”
太玄跟在青禾长老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开执事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无数道灼热的目光,如同芒刺,羡慕、嫉妒、探究……
青禾长老的洞府位于主峰九霄峰灵气最为馥郁的东麓,倚着一道飞珠溅玉的山涧。外门杂役虽然功力低微,却是青玄宗宗主关心的后勤保障,因此长老洞府也设在主峰九霄峰上。
洞府入口掩映在几丛修竹与苍翠的古松之后,并不显山露水。洞府旁边,依着山势建有几座小小的竹舍,清雅简朴,却处处透着匠心。竹舍以粗壮的青玉竹搭建,根根圆润坚韧,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气。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棕榈叶,雨水滴落其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舍前有一方小小的平台,以平整的山石铺就,临着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涧,水声淙淙,雾气氤氲。平台一角,几株不知名的灵草在微风中舒展着嫩叶,生机盎然。
与那破败漏风的石屋相比,此处简直是云泥之别。
“你日后便住在此处。”青禾长老指着竹舍,语气温和随意,“洞府日常清扫,药圃的灵药照料,便交予你了。另外,”他话锋微转,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太玄低垂的脸,“青玄坊市乃宗门根基之一,时有宵小作祟。你往后便多替老夫去巡视几趟,留意些许异常,随时回禀。你的五个师兄,师姐,都已经被派往中州府下辖的县城管理宗门对凡人的一些俗务,只有等到年关的时候,他们才会回来,到时候你们也互相认识一下。这几间竹舍就是你的师兄师姐回来时,暂居之所”
“是,弟子遵命。”太玄恭敬应道,心中那根弦却绷得更紧。洒扫洞府、照看药圃是名,巡查坊市是实。这看似信任的委派,实则是将他置于更明亮的灯火之下,方便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从更近的距离,更清晰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青禾长老似乎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步入那被阵法光华笼罩的洞府入口,身影瞬间被氤氲的灵气吞没。
竹舍内,只剩下太玄一人。他轻轻关上那扇散发着清香的竹门,将外界隔绝。竹舍内陈设极其简单,一榻,一几,一蒲团,再无他物。他走到临溪的竹窗前,望着窗外奔流不息的涧水,水声在静谧的竹舍内显得格外清晰。
溪水映照着他年轻却沉静的面容。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崭新的外门弟子腰牌,指尖传来冰凉光滑的触感。牌面温润,上面“青禾记名”四个小字,在透过竹窗的稀薄天光下,隐隐流转着内敛的光华。这光华,象征着无数外门弟子梦寐以求的靠山与通天阶梯。
然而,太玄的眼神却如同窗外的深涧,幽暗而沉静,没有丝毫得遇仙缘的狂喜,反而沉淀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他轻轻摩挲着腰牌上那四个字,指腹能感受到玉质细微的纹理,也仿佛能触摸到字里行间隐藏的、冰冷的审视与无形的枷锁。
他深知青禾为何收他做记名弟子。
窗外,一只羽翼洁白的灵鹤优雅地掠过清澈的溪面,姿态轻盈,长长的脖颈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它盘旋一圈,锐利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竹舍的窗口,随即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唳鸣,振翅飞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峰峦。
太玄静静地站在窗前,身影被竹窗分割的光影拉得修长。溪水的清冷气息混杂着新竹特有的微涩气味涌入鼻端。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水汽,如烟似雾,在指间无声缭绕。那水汽的凉意,顺着指尖的脉络,一直沁入心底最深处,带来一片冰封般的警醒。
竹舍清幽,溪声悦耳,金丹长老的记名弟子身份耀眼。可这看似一步登天的福缘之下,每一步,都需踏在刀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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