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山还是那座青霞山，云雾缭绕，仙鹤清唳。
可李铁柱踩着熟悉的山路往上走时，感觉却完全不同了。脚步轻快，胸口那口憋了三年的浊气，好像彻底吐干净了。他看着那些低矮的杂役房舍，看着远处巍峨的外门大殿，心里不再有往日的卑微和压抑，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
王师兄在半路就跟他分开了，溜回自己岗位，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李铁柱却没直接回住处，他拐了个弯，径直朝杂役院管事居住的那排青砖瓦房走去。
杂役院里，一切如旧。几个相熟的杂役正吭哧吭哧地劈着柴，看到他回来，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
“哟，铁柱回来啦？轮休回家探亲爽快吧？”一个黑瘦汉子咧嘴笑道，露出一口黄牙。
李铁柱笑了笑，没接话，径直走到管事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周管事那永远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
李铁柱推门进去。周管事正翘着二郎腿，呷着劣质的茶叶，翻看着这个月的柴火入库账本。见到是他，眉头习惯性地一皱：“李铁柱？轮休结束就赶紧去干活！ ”
“周管事，”李铁柱站得笔直，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以前从未有过的镇定，“我不干活了。”
“啥？”周管事以为自己听错了，放下账本，上下打量他，“不干活？你想干啥？上天啊？！”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的杂役也忍不住嗤笑起来。在这杂役院，敢跟周管事这么说话的，不是被打断腿，就是被罚去清理一个月茅厕。
李铁柱没理会那些笑声，他看着周管事，一字一句道：“我申请参加下个月的外门弟子考核。”
“噗——”周管事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他指着李铁柱，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李铁柱，你是回家一趟把脑子落家里了吧？外门考核？就你？一个没有灵根的废柴，劈三年柴都没攒出一丝气感的废物？你拿什么考核？拿你那劈柴的劲儿吗？”
嘲弄如同冰冷的雨水，但李铁柱心里那片新开辟的灵田空间微微发热，将那点寒意驱散得无影无踪。他不再废话，直接伸出了右手。
心念微动，体内那微弱却真实不虚的五行灵根同时被引动。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品阶，但五行轮转，自生感应。
刹那间，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锋锐之意的金色毫芒，在他指尖一闪而逝！紧接着，是一抹充满生机的翠绿光点，一股柔和的蓝色水汽，一点跳跃的红色火星，一层厚重的黄色光晕……五色光华交替流转，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清晰无比地在他粗糙的指尖显现、湮灭、再显现！
五行灵根！俱全！
虽然品相低劣，光芒黯淡，但那确确实实是灵根外显的迹象！是只有真正踏入炼气一层，初步掌控了自身灵根属性后才能做到的标志！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管事的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瞪得溜圆，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他一裤腿，他却毫无知觉。
门外那几个偷听的杂役，脸上的讥笑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见了鬼一样的惊骇。
“五……五行灵根？！你……你……”周管事指着李铁柱的手指抖得像抽风，喉咙里咯咯作响，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管理杂役院十几年，见过太多资质低劣、终老于此的凡人，从未见过哪个杂役能自行生出灵根！这简直颠覆了他几十年的认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管事猛地跳起来，脸色涨红，“你肯定是走了什么邪魔歪道！说！你是不是偷学了什么禁忌功法？！”
价值排序的冲突立刻爆发。在周管事的认知里，杂役就是杂役，不可能翻身。李铁柱的变化，直接冲击了他赖以生存的管理秩序和他坚信不疑的修仙铁律。
李铁柱平静地收回手，那流转的五色光华随之隐去。他看着失态的周管事，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周管事，我的灵根，是听了太玄真人的讲道，蒙真人点化所开。”他声音依旧平稳，“合乎天道，并非邪法。”
“太玄真人……”周管事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那个名字，如今在青霞山，已是一个不能轻易提及的禁忌，带着化神修士的无上威严和那套动摇宗门根基的诡异道法。
他死死盯着李铁柱，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但只看到一片坦荡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自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低呼。显然是刚才那五色光华的气息，惊动了附近的人。消息像野火一样，瞬间烧遍了整个杂役院。
“听说了吗？李铁柱！那个没有灵根的李铁柱！他生出灵根了！”
“五行俱全！我亲眼看到的！就在他手指头上冒光！”
“我的娘诶……他不是才轮休出去几天吗？怎么就……”
“是那个太玄真人！肯定是他！”
杂役们再也顾不上干活，纷纷涌到管事房外，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里看，脸上写满了震惊、好奇，还有一丝被点燃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如果李铁柱可以，那他们……是不是也有机会？
混乱中，不知是谁把消息捅到了上面。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股强大的威压由远及近，笼罩了整个杂役院。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面色冷峻的青年，在一名外门执事的陪同下，御风而至，落在院中。他目光如电，直接扫向站在管事房门口的李铁柱。
“你就是李铁柱？”内门弟子声音冰冷，带着审视，“方才此地有灵根气息外泄，是你？”
“回师兄，是弟子。”李铁柱不卑不亢地行礼。
那内门弟子眼神微凝，灵识毫不客气地扫过李铁柱的身体。当察觉到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五行灵根波动，以及李铁柱体内那丝新生的、修炼《宽恕无上心经》得来的平和灵力时，他的脸色彻底变了。
不再是怀疑，而是无比的凝重。
他深深看了李铁柱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对身旁的外门执事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内门主峰而去。
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已不再是杂役院能够容纳。
李铁柱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有难以置信，更有那压抑不住的、火热的渴望。
他知道，这小小的杂役院，这森严的青玄宗，因为他这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的归来，即将掀起一场难以想象的轩然大波。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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