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山,林家大宅。
议事厅里,烛火通明,却静得可怕。林震天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紫檀扶手,目光时不时飘向厅外沉沉的夜色。他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的脸上,此刻只剩下难以掩饰的焦灼和一丝深藏的不安。
几天了?永禄带着茂儿去京城,已经快十天了。音讯全无。
那株三千年的血参,是他林家的命根子,就这么送了出去。万一……万一那太玄真人徒有虚名,或者胃口更大,看不上这血参……林震天不敢再想下去。每一次前庭传来脚步声,他都忍不住心跳加速,可每一次,都只是寻常仆役经过。
希望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煎熬着他的心。
“家主,夜深了,您先去歇息吧。”二长老林永福在一旁低声劝道,他自己眼里也布满了血丝。
林震天摆了摆手,喉咙干涩:“再等等。”
就在厅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要凝固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到变形的呼喊,伴随着凌乱而狂喜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夜的寂静!
“回来了!三长老回来了!茂少爷……茂少爷他……”
一个守门护卫连滚带爬地冲进议事厅,激动得语无伦次,脸上因为极度兴奋而扭曲。
林震天“嚯”地站起身,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三长老林永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风尘仆仆,袍子下摆沾满了尘土,头发也有些散乱,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林震天从未见过的、近乎癫狂的光芒!而他身边,紧紧拉着的,正是嫡孙林茂!
此时的林茂,与离家时那个怯懦、苍白、眼神躲闪的少年判若两人!虽然依旧瘦弱,但小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润,更关键的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绝望,而是充满了新生的光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
“家……家主!大喜!天大的喜事啊!”林永禄声音嘶哑,因为一路狂奔而气喘吁吁,却迫不及待地喊道,他一把将林茂推到前面,“茂儿!快!快让家主看看!让你爷爷看看!”
林茂看着主位上因为紧张而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握扶手的爷爷,鼻子一酸,但他强忍着,深吸了一口气。他学着在回程路上三爷爷反复教他的那样,闭上眼睛,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集中精神,感应着体内那新生的、如同五条温暖溪流般缓缓流淌的力量。
然后,他伸出了略显单薄的手掌。
心念所致,气随心动。
一丝微弱的、带着勃勃生机的翠绿色光芒,率先在他掌心凝聚,如同一片初生的嫩叶!紧接着,一抹代表厚重与承载的黄色光晕浮现,一道象征锋锐与坚毅的金属毫芒闪过,一缕带着温润气息的蓝色水汽缭绕,最后,是一小簇虽然微弱却充满活力的红色火苗跳跃了一下!
五行灵根!俱全!
虽然那光芒远谈不上耀眼,甚至有些黯淡,属性之间的平衡也略显粗糙,但那确确实实是灵根外显!是唯有真正开辟了灵根、引动了天地灵气才能呈现的异象!
“噗通!”
主位之上,林震天看着孙子掌心那交替闪烁、真实不虚的五色光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后跌坐进宽大的椅子里。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林茂的手,仿佛要将那景象刻进灵魂深处。
没有灵根……他的茂儿,原本被判定为毫无灵根,注定庸碌一生的茂儿……此刻,就在他眼前,展现出了五行俱全的灵根资质!
这不是梦!这不是他在无数个深夜绝望惊醒时的幻想!
“茂……茂儿……我的……好孙儿……”林震天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光芒,却又怕那只是泡影,一触即碎。老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滴在昂贵的锦袍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他哭了。这个执掌林家数十年,经历过无数风浪,以铁腕和强硬着称的金丹修士,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当着一众长老和晚辈的面,泪流满面。
那是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绝望得到释放的狂喜,是夙愿得偿的巨大冲击,是看到家族血脉传承、希望重燃的极致激动!
“爷爷!”林茂再也忍不住,扑到林震天膝前,抱着他的腿,也放声哭了起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自卑,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厅内,其他几位长老,包括之前持反对意见的二长老林永福,此刻也都红了眼眶,神情激动。他们看着相拥而泣的祖孙二人,看着林茂掌心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灵根余晖,心中同样是翻江倒海。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那太玄真人,竟有如此逆天改命之能!林家最大的心病,困扰家族未来的阴云,就在这一朝之间,被彻底驱散!
价值排序在此刻发生了颠覆性的倾斜。之前对付出家族至宝的担忧,对未知风险的恐惧,在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良久,林震天猛地推开林茂,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虽然还带着泪痕,眼神却已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
他大步走到议事厅中央,面向京城的方向。
没有任何犹豫,这位林家的家主,金丹期的修士,撩起衣袍下摆,推金山,倒玉柱,朝着那个方向,恭恭敬敬地、无比郑重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每一次叩首,额头都重重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真人恩德,于我林家,恩同再造!”林震天抬起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誓言力量,“此恩此德,我青峰山林家,永世不忘!自今日起,我林家愿奉太玄真人为尊,但有驱策,万死不辞!如违此誓,人神共弃,天地不容!”
声音在空旷的议事厅内回荡,震得烛火都摇曳不定。
林永禄紧随其后,跪拜下去。接着是二长老,三长老……所有在场的林家核心成员,都面向京城方向,肃然叩拜!
这一刻,不再仅仅是感激,更是一种彻底的归心。一个老牌修仙世家,将自己的未来和忠诚,毫无保留地押注在了那位远在京城、手段通神的化神修士身上。
林震天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眼神明亮的林茂身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传我命令!即日起,林家资源,优先向茂儿倾斜!他要什么,给什么!同时,家族所有适龄子弟,皆需研习《宽恕无上心经》! ”
“是!家主!”众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和希望。
林家,这台沉寂了许久的机器,因为嫡孙的重获新生,因为那“恩同再造”的狂喜,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和决心,高速运转起来。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名为赵太玄的化神修士。他的影响力,正通过这些被他改变了命运的个人和家族,如同蛛网般,向着更广阔的天地蔓延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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