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寒食雨连绵,孤车独行马蹄颠。
山道泥泞鞋履重,香烛未燃已化烟。
“夫人失踪了?!”
承影将俞九郎的衣领提起来,冲他吼道:“你不是去保护夫人的吗?谁那么大胆,敢劫相府的车?”
俞九郎四十出头,他奉家主之命,在将军府保护小姐五年,小姐老老实实,他也从未出过差错,小姐平安长大了。
哪知嫁到相府两个月,他把小姐弄丢了,更可气的是,在玄元观十年都没出事的大公子,也跟小姐一起失踪了。
这让他如何向楚将军交代!
回来报信路上,俞九郎深度怀疑是相府惹来的祸事,自己还一肚子火没处发,承影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敢揪他领子。
不过,俞九郎顾不得计较这些,赶紧将他听到五福呼唤,急忙跑上山的情况说了一遍:
“我抄家伙跑上去不过是半盏茶功夫,可到了楚夫人墓前,只看到五福的尸体,夫人和大公子都不见了。”
“承影带俞九去钱塘县衙报官,叫人去通知沈提举,墨阳备马,我们去南山。”
谢晏一刻也不想等,五福被杀了,这不是一般的山匪打劫,他不敢心安理得的等着绑匪来索要赎金。
“相爷!相爷!带上婢子吧,婢子要去找小姐,婢子认得楚夫人的墓!”
谢晏一挥手,已泪流满面的春花,上了墨阳的马。
一路打马向南山而去,山脚下有个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从临安城过来上山最近的路,就经过这个辛家坞。
“相爷!辛家坞有个叫做辛福贵的,楚家一直委托他帮忙打扫墓地。”春花指着辛家坞方向大声道。
“好!我们先去现场。”
谢晏心急如焚,一鞭子下去,马儿向前急驰而去。
三人很快来到楚夫人墓地前,春花几乎是被墨阳提着上山的,就算事先做了思想准备,当她看到地上躺着的五福,还是吓得哭了出来。
“四处找找,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谢晏眉头紧锁,脸色铁青,因为高强度的运动,更因为对失去楚南溪的恐惧。
两世连死都不怕的他,此刻却感到深深的恐惧。
“郎主,五福是被人用棍子重击头部,直接打死的。”墨阳也很紧张,山贼绑人勒索钱不怕,顶多先给钱,人安全了再收拾他们。
可山贼怕官府下决心剿匪,一般不会惹人命官司。
像这样一棍子直接要人命的,不会是山贼,只能是亡命之徒。
“祭品摆出来,连香烛都没点......”春花拿出自己放在竹篓中的鞋,“小姐连鞋也没换,说明他们才刚到便遭了难。”
谢晏低头看看春花的鞋,山路泥泞,绣鞋不像男子的皮靴,没有那么厚的底,鞋子上沾了一层黄泥。
他的喉头突然一噎,赶紧仰起头,怕眼里的潮气溢出来。
这一抬头,谢晏看见了树干上插着的乌铁箭。
小箭离地丈余,插的高度很奇怪,绝不是楚南溪正常发射没打中,而是在她发射的时候,手臂移动,导致小箭向斜上方射出去。
谢晏拿着小箭,走到楚南溪站过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仿佛看到楚南溪扣动扳机时,仰面倒下。
此时的他,感受不到楚南溪,只觉得心痛,锥心之痛。
“郎主,附近没有拖拽的痕迹,看脚印,应该是往后山离开的,脚印有男有女,那夫人走的时候应该是清醒的。”
谢晏看着手中小箭,轻轻摇头,除了这支箭,楚南溪没有刻意留下任何东西。这不是她的风格,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到现场来查看。
山路上有了动静。
来人是沈不虞和两个察子。
“怎么样?有线索吗?”沈不虞一眼看到谢晏手里那支乌铁箭,蹙眉道,“楚小姐跟人交过手?”
“应该就是交手的一瞬间。”
谢晏看看放在地上、那双楚南溪没来得及换的鞋,“她是被抬走的,脚印不会是她的,对方有女人。”
她这么聪明,若清醒的离开,绝不会什么提示也没留下。
“头儿,后山没路,跟到山下脚印没了。”一个察子跑回来报告。沈不虞果断道:“带着人应该走不远,扶光,我去封锁附近水门、旱门。”
他转身大步下山,谢晏听到跟在沈不虞身边的察子在说:
“头儿,他们目的地是哪里都不清楚,这里是外城,要封的路口也太多了......”
没错,大海捞针太容易错过营救时机。
沈不虞刚走,承影带着县尉、仵作一行也到了,简单交代了两句,谢晏几人直奔南山下的辛家坞。
“春花姑娘,你可别冤枉小的,小的真不是躲懒,我思忖着今儿楚家人要来扫墓,头两天就算是下雨,我都天天上山打扫墓地。”
辛福贵愁眉苦脸道。他确实没留意今日有谁上了山。
村头和族老们也来了。
巴掌大的地方,老少加起来不到两百口人,今日山上死了人,谢相公夫人也失踪了,村头战战兢兢陪在一旁,见辛福贵说不出什么,便回头向围在屋外的村民道:
“大家伙都回想回想,今天都看到什么人上山了,有没有面生可疑的,赶紧跟相公说。”
“今儿下雨,上山的人没往年多,我看到几家人去上坟,都是埋山下的,有林家、陆家,辛老六家就在旁边,他应该看得很清楚。”
辛老六瓮声瓮气道:“我家离路口不远,有几户坟地就在我家田边,他们上完坟就走了,没看见往山上走的。”
“我看到一辆马车停在山边,有三个人上去,公子、小姐和一个背竹篓的仆人。”有个村妇怯生生道,“那位小姐披着件会变色的雨披,一会蓝一会绿的,我盯着看了好久......”
那是楚南溪!
雨披是谢晏送她的。
深青为底,织入翠鸟羽毛般蓝色丝线,走动时随着光线会泛出蓝、绿等不同光泽,尤其是缎面上刷了桐油、做成雨披之后,不需要阳光照射,也会自带光泽。
“他们前后是否有人上山?”谢晏追问道。
那村妇摇摇头:“我就站着多看两眼,我男人就吼我回去喂猪,后面有没有人上去,便不知道了。”
跟着来的县衙都头,把他们提供的上山人家都记下来,回头再去一家家询问,除此以外,也没更多有用信息,白白耗费一个时辰,谢晏心头泛起浮火,对那都头冷声道:
“今日到南山扫墓的,一家家都给我细细盘查,回去告诉吴知县,若是放跑了嫌犯,我要你整个县衙陪葬!”
都头吓出一身冷汗,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辛家坞村民们瑟瑟发抖,他们一村人都是种茶的,谢相的新政措施虽与他们无关,但奸相的名声谁人不知?
今日得见,果然冷酷得可怕。
辛福贵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相爷,要不容我再上山瞧瞧?我经常去扫地,多点什么、少点什么,小老儿心里有数。”
阴雨天,天黑得快。
再找不到线索,就只能等着大海捞针了,可楚南溪在哪里?她能等吗?
辛福贵先看了看楚夫人的墓,没什么异样。他又走到楚老将军墓前,墓前什么也没有摆,不像是有人来扫过墓的样子。
辛福贵围着坟墓绕了一圈,最后停在在墓碑前,他弯腰用手指在地上抠了抠,神情有些奇怪。
嘴里发出一声: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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