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门槛,却差点撞上一个倚在门框上的身影。
墨渊依旧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暗纹锦袍,受伤的手臂吊着,另一只手却拎着个小巧的酒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戏谑。
“啧,月下送别,深情厚谊,真是感人肺腑啊,陛下。”
他语气带着惯有的调侃。
萧玉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
“臣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
墨渊浑不在意地耸耸肩,将手中的酒坛递过来,
“喏,贺礼。”
萧玉镜接过酒坛,泥封完好,坛身却透着一种陈年的温润感。
“这是什么?”
“六十年的女儿红,”
墨渊挑眉,
“据说还是你外公当年埋下的,就等着他宝贝外孙女出嫁这天。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御膳房那老窖里‘摸’出来的。”他把“摸”字咬得格外重。
萧玉镜一愣,看着手中这坛承载着长辈祝福的陈酿,心头涌上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热。
“墨渊……谢谢你。”
“先别急着谢,”
墨渊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了些,低声道,
“这坛酒是心意。另一份贺礼,在这里。”
墨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是原本空荡荡的左袖如今被一只制作精巧、覆盖着黑色皮革的假肢所取代,五指灵活,甚至能随着他的心意做出抓握的动作。他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邪气的笑容,指尖夹着一枚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的玉片,上面似乎刻着极细微的纹路。“北戎王庭内部最新的权力更迭图,以及‘蚀’组织圣女一脉可能藏匿的几个据点。我刚拿到手,热乎着呢。”
萧玉镜瞳孔微缩,立刻接过那玉片,入手冰凉。这情报的价值,远胜千金!墨渊掌控的地下情报网,果然无孔不入。
“这份礼,太重了。”
她郑重道。
墨渊却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摆摆手:
“就当是……给我未来侄子或侄女的见面礼吧。省得以后你们忙得没空带孩子,还得麻烦我这个闲人。”
萧玉镜被他这话逗得哭笑不得,心底却是一片温暖。
“墨兄此言差矣,”
一个温润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带着淡淡药草清香,
“陛下与皇夫的孩子,自有太医院和乳母照料,怎敢劳烦你这‘闲人’?怕是孩子没带好,反被你教得满肚子坏水。”
只见柳拂衣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廊下,依旧是一身素雅青衫,气质温润如玉。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药匣,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只是那笑意在看向萧玉镜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暖意与释然。
墨渊嗤笑一声:
“柳木头,你这就不懂了。小孩子嘛,太规矩了多无趣?总得有人教他点……嗯,识人辨势、灵活变通的本事。”
柳拂衣无奈地摇摇头,不与这浑人争辩,转而向萧玉镜微微躬身,将药匣奉上:
“陛下,大婚礼仪繁缛,恐耗神伤身。臣调制了一些宁神益气、缓解疲劳的丸药,以及……一些温补调理的方子,皆已备好,置于匣中。愿陛下凤体安康,亦盼……早日为社稷开枝散叶。”
最后一句,他说得含蓄,耳根却微微泛红。
萧玉镜接过那沉甸甸的药匣,心中感念。柳拂衣的关怀总是这般细致入微,如同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他的放下,是真正的成全与守护。
“拂衣,有心了。”
她轻声道。
“陛下言重了。”
柳拂衣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最后一丝波澜,再抬眼时,已是一片清澈的祝福。
这时,又一个清朗的声音加入:
“看来,臣是来晚了一步,贺礼都要堆不下了。”
几人回头,只见卫琳琅踏着月色而来,手中并无锦盒木匣,只拿着一卷看似普通的文书。他依旧是那副智珠在握、从容不迫的模样,只是眼底带着一丝连日操劳的疲惫,以及为萧玉镜感到由衷欣喜的轻松。
“琳琅,你来得正好。”
萧玉镜笑道,
“他们送的礼,不是酒就是药,你这智囊,总该有点别出心裁的东西吧?”
卫琳琅微微一笑,将手中文书展开,竟是一份详尽的名单和关系脉络图。
“陛下明日大婚,后日便是朝会。臣这份贺礼,便是确保后日的朝会,风平浪静,无人敢再以‘祖制’、‘礼法’为由,对陛下与皇夫之事,妄加非议。”
他指尖轻点名单上的几个名字:
“这几位,是明日可能带头闹事的御史,他们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证据,已在此处。另外,几位宗室元老和藩王在京中的耳目、以及他们之间的一些隐秘往来……臣也顺便整理了一番。想必,他们看了这些,会懂得如何保持沉默。”
这份“贺礼”,看似轻飘飘,实则重逾千钧,是能瞬间平息朝堂风波、稳固帝位的利器!
墨渊吹了声口哨:
“卫狐狸还是卫狐狸,杀人不见血,送礼都送得这么……一击毙命。”
柳拂衣也颔首:
“琳琅兄此礼,确是解了陛下燃眉之急。”
萧玉镜看着卫琳琅,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她的朱阙台,她的伙伴们。沈孤月为她镇守国门,墨渊为她探查敌踪,柳拂衣呵护她的身体,卫琳琅则为她扫清前路的政治障碍。他们以各自的方式,为她铺就了一条通往幸福与安稳的道路。
“琳琅,”
她声音有些哽咽,
“多谢。”
卫琳琅坦然受之,合上文书,微笑道:
“陛下得偿所愿,臣等亦感欣慰。只愿陛下从此帝后和谐,江山永固,我等效忠之人,亦能心安。”
他的话,道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他们曾是她的“幕宾”,是权力漩涡中的相依者,如今,都化作了最坚实的后盾,最真诚的祝福者。
“行了行了,礼也送到了,酒也偷了,天也快亮了,咱们这些‘闲杂人等’就别杵在这儿碍眼了。”
墨渊打了个哈欠,率先转身,潇洒地挥挥手,
“走了,陛下早些安歇,明日还要做最美的新娘子呢!”
柳拂衣和卫琳琅也相视一笑,一同躬身告退。
三人身影消失在月色下,如同来时一般,未曾惊扰太多,却留下了足以温暖整个寒夜的深情厚谊。
萧玉镜站在殿门口,怀中抱着陈年女儿红,手里握着冰凉的情报玉片和沉重药匣,袖中藏着足以定鼎朝局的名单,心中被巨大的暖意和力量填满。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有他们在身旁,有他在身边,她便无所畏惧。
她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向内室那盏温暖的灯火,走向那个等待她的人。
明日,将是一个真正属于她和他的,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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