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山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细碎的砂石,刮过废弃矿洞外嶙峋的乱石坡。楚明昭背靠着一块巨大的风化石,阴影将她单薄的身影几乎完全吞没。她右手死死攥着一本皮质磨损、边缘卷曲的册子,指节用力到泛白,仿佛要将那承载着惊世骇俗真相的纸张捏碎,嵌入自己的骨血。
萧凛的日记。
“玄冰锁魂禁术”……“蚀心金鳞之种”……以萧氏嫡系血脉为引的傀儡之术!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识海。那个端坐龙椅、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萧凛的生身之父,竟对自己的儿子用出如此阴毒狠绝的手段!只为将他变成一具唯命是从的冰冷傀儡!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瞬间冻彻四肢百骸,比这黑风岭的朔风更刺骨。
右臂的伤口在寒气的刺激下,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钝痛。那蚀心虫留下的毒素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经络深处,丝丝缕缕的麻痹感正缓慢而顽固地向上蔓延,越过手肘,直逼肩胛。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片麻木的阴冷区域。
【警告!检测到神经毒素侵蚀加剧!‘凰焰焚城’本源压制中!能量消耗加剧!当前储备:18%!】
系统的青铜编钟声带着一种刺耳的急迫,在她混乱的脑海中敲响。18%……这微弱的力量,是她此刻仅存的依仗,却要同时对抗体内毒素、维持摇摇欲坠的【血脉拟态】,更要面对眼前这步步杀机的险境与……即将要去收拢的那批人心。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和身体的虚弱,将萧凛那本染血的日记贴身藏好,紧挨着怀中的布防图与母亲的《凰焰兵法》残卷。那沉甸甸的触感,是责任,是谜团,更是她必须走下去的理由。
“楚兄弟,该动身了。”疤脸老兵王铁柱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楚明昭在夜枭据点石室中那瞬间爆发的恐怖煞气和随后展现出的决断,让这个桀骜的老兵彻底收起了轻视。
楚明昭抬起头,脸上刻意涂抹的草药汁在寒风中显得更加粗糙黝黑,掩盖了所有的苍白与脆弱。她站起身,裹紧身上那件半旧的玄色披风,动作牵扯到右臂伤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
“嗯。”她应了一声,嗓音依旧是系统强化的粗粝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鲁老七那边?”
“七爷弄好了。”赵大锤接口,指了指不远处蹲在地上的小老头。鲁老七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枚形如鸟雀、通体黝黑的微小金属造物塞进一个特制的竹筒里,竹筒口用浸了油脂的蜡密封得严严实实。“‘信天翁’……这玩意用一次少一次,埋线不易,但愿能送到谢云琅那小子手里。”鲁老七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浑浊的老眼瞥了楚明昭一眼,隐含着一丝肉痛。
楚明昭点点头,没再多言。将那份指向谢蕴的日记内容送出,是她深思后的险棋。谢云琅立场成谜,这信息是试探,是警告,也可能是一把投向深潭、意图搅浑池水的匕首。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别无选择。皇帝、杨廷安、谢家……还有那操控一切的玉珏,她前世的仇,今生的债,早已纠缠成一张巨大的网。
“走吧。”她率先迈步,步履沉稳地踏上了通往布防图标注点的崎岖山路。王铁柱、赵大锤紧随其后,鲁老七佝偻着背,动作却出奇的敏捷,迅速跟了上来。四人如同融入山岩阴影的灰狼,在嶙峋怪石与枯黄灌木的掩护下,朝着布防图上那处标记着“旧伤兵屯垦点(废弃)”的山谷疾行。
山路难行,积雪未化处深可及膝。楚明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右臂的麻木感随着跋涉和不断催动拟态能量而加剧,如同灌了沉重的铅块。系统储备在无声地缓慢下跌:【17%…16.5%…】。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周围环境和规划路线上。赤足踩在冰冷的岩石和冻土上,早已失去知觉,只剩下一种机械的移动本能。
约莫一个时辰后,地势豁然开朗。一道狭窄的隘口出现在眼前,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薄雪的灰白山壁。穿过隘口,一个相对避风、呈葫芦状的隐蔽山谷展现在眼前。
谷内景象萧条。几排低矮破败的土坯房和歪斜的木棚依着山壁搭建,大多已坍塌大半,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枯草和积雪。荒废的田垄被积雪掩埋,只露出几根倔强的枯草杆。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后残留的烟灰味、牲畜粪便早已风干的土腥气,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绝望与死寂。
然而,当楚明昭四人的身影出现在隘口时,这份死寂被瞬间打破。
那些坍塌的土房阴影里、摇摇欲坠的木棚后,无声无息地闪现出许多人影。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裹着看不出颜色的破旧棉絮或兽皮,脸上刻着风霜、饥饿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有缺了胳膊拄着木棍的老兵,脸上刀疤狰狞;有面色蜡黄、眼神麻木的妇人,怀里紧紧搂着面黄肌瘦的孩子;也有几个相对年轻、但眼神凶狠如同受伤孤狼的汉子,手中紧握着削尖的木棍或锈迹斑斑的柴刀。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警惕、审视、疑惑,更多的是深沉的压抑与茫然。如同被驱赶到绝境的兽群,带着一丝绝望中残存的、随时可能爆发的凶性。
“疤脸?赵大锤?”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左眼带着黑色眼罩的独眼壮汉推开挡在身前的半扇破门,走了出来。他声音洪亮却沙哑,像破旧的风箱,仅存的右眼锐利如鹰,第一时间锁定了站在最前方的楚明昭,目光在她单薄的身形和过于“清秀”的脸上扫过,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两位是?疤脸,别告诉老子你们是来串门的!这鬼地方,鸟都不拉屎!”
“张猛!少他娘的废话!”王铁柱上前一步,没好气地骂道,但语气里透着一丝旧识的熟稔,“这位是楚明,楚校尉!将军……将军出事前,特意交代过的人!”
“楚明?”张猛那只独眼猛地眯起,上下打量着楚明昭,毫不掩饰其中的怀疑和审视,“那个在烽燧堡砍翻了一队西戎狗、又在落鹰峡地宫爬出来的楚明?”他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老子怎么瞧着像个没长开的雏儿?细皮嫩肉的,嗓子还他娘的跟被砂纸磨过似的!将军交代过?交代他什么?让这么个小子来管我们这群等死的废人?”
他的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周围人群压抑的情绪。窃窃私语声嗡嗡响起,那些麻木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质疑和不忿。
“就是!一个毛头小子,能干什么?”
“将军……将军都没了……”
“朝廷都不要我们了,让个娃娃来有什么用?”
“看他那样子,一阵风都能刮倒,别是来骗口粮的吧?”
一个抱着孩子的瘦弱妇人更是直接哭了出来,声音嘶哑绝望:“当家的死在落鹰峡……连个尸骨都没找回来……现在……现在还要被人当猴耍吗……”
质疑、悲伤、愤怒、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无形的浪潮,瞬间将楚明昭淹没。她站在隘口的寒风中,身形单薄,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这汹涌的怨气撕碎。右臂的伤口在情绪冲击下传来阵阵抽痛,毒素带来的麻痹感似乎又向上蔓延了一丝。
王铁柱和赵大锤脸色难看,正要呵斥,楚明昭却抬起了手,阻止了他们。
她没有辩解,没有斥责。那双在草药汁掩盖下依旧清冽的眼眸,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一张张写满苦难与不信任的脸。她的目光在那哭泣的妇人脸上停顿了一瞬,在那抱着木棍、眼神空洞的老兵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回独眼张猛那张充满戾气的脸上。
“我不是来管你们的。”楚明昭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粗粝的沙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风声和议论,“我是来告诉你们,管不管你们自己,是你们的事。”
她的话出乎意料,让喧哗的人群瞬间一静。连张猛都愣了一下。
楚明昭向前踏出一步,迎着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朝廷抛弃了你们。杨廷安的屠刀悬在每一个和萧将军沾边的人头上。在这里,是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等着冻死、饿死,或者被夜枭找到,像杀狗一样宰掉。”
她的话语冰冷残酷,如同剥开血淋淋的伤口,将最不堪的现状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人群中的骚动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死寂和恐惧。
“或者——”楚明昭话音一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扫过那些妇人、那些半大的孩子、那些虽然伤残却骨架粗大的老兵,“拿起能拿到的东西!刀,枪,棍棒,石头!让那些想把我们当狗宰的人知道,想啃下这块骨头,得先崩掉他们满嘴牙!”
“拿什么拿?”张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独眼里爆出凶光,猛地一指那些抱着孩子的妇人,“让她们去?让这些娘们去送死?楚明,你他娘的安的什么心?!”
“娘们怎么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颤抖和一丝豁出去的勇气。是那个抱着孩子哭泣的妇人!她猛地抬起头,蜡黄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却死死瞪着张猛,声音尖利:“我男人死在落鹰峡!尸骨无存!朝廷不管!没人管!现在有人告诉我们还能拿起东西反抗,你张猛倒跳出来说我们是娘们?是累赘?我们除了等死,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张猛哑口无言,也炸得人群一片死寂。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瘦弱的妇人身上,有震惊,有同情,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太久、即将喷薄而出的悲愤。
楚明昭看着那妇人,看着她怀中懵懂无知、只本能依偎着母亲的孩子,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愤怒,是悲哀,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她想起了母亲临终的托付,想起了沈蘅抱着襁褓中的她冲入火海的决绝背影。
“资格?”楚明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她缓缓抬起右手——那只被毒素侵蚀、此刻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臂。剧烈的痛楚让她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她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山谷深处一片相对开阔、积雪较薄的空地。
“李二嫂,”她看向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叫出了她的姓氏(从王铁柱之前的低声交谈中得知),“还有你们,”她的目光扫过其他妇人、少女,“放下孩子,跟我来。”
她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李二嫂愣了一下,随即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将怀中的孩子塞给旁边一个半大的女孩,毫不犹豫地跟着楚明昭走向那片空地。其他几个妇人和几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面面相觑后,也带着一丝茫然和决绝,跟了上去。大约有十几人。
张猛、王铁柱等人全都愣住了,不明白楚明昭要做什么。
楚明昭走到空地中央,停下脚步。寒风卷起她披风的下摆,猎猎作响。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右臂的剧痛和虚弱感,目光沉静地扫过眼前这些面容憔悴、眼中却燃烧着绝望火光的女子们。
“看着我。”她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下一秒,楚明昭动了!
她并未拔剑,而是猛地探手,从旁边一个废弃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长约七尺、手腕粗细、前端被削得尖锐的笔直硬木!那只是一根粗糙的木棍!
就在木棍入手的一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气势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并非源自体内那微弱的凰焰本源,而是纯粹源自《凰焰兵法》残卷中记载的、属于母亲楚明凰的枪术意境!一种将女子身体的柔韧、爆发与枪法的凌厉、精准完美融合的武道真意!
她脚下猛地一错,腰身拧转,力量自足跟节节贯穿脊椎,悍然传递至双臂!右臂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毒素的麻痹几乎让手臂失控!但楚明昭眼中寒芒爆射,靠着强大的意志和对枪术真意的理解,硬生生压下了所有不适!
“凤点头!”
一声清叱,如同凤唳穿云!
她手中的粗糙木棍,在这一刻仿佛化作了神兵利器!不再是笨拙的劈砸,而是化作一道赤金色的闪电轨迹(纯粹是意境引动的视觉错觉)!
一枪刺出!快!快到只余残影!
枪尖(木棍尖端)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短促、刁钻到不可思议的弧线,如同凤凰在电光火石间悍然啄击!目标并非空气,而是空地边缘一块半埋在土里、足有磨盘大小的坚硬青石!
嗤!
一声轻响!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细微摩擦声!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根粗糙的木棍尖端,竟如同烧红的铁钎捅入积雪,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坚硬的青石之中!直没入近半尺深!
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整个山谷,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寒风刮过隘口的呜咽。
所有的质疑,所有的喧嚣,在这一枪面前,被彻底碾碎!
李二嫂和那些妇人少女们,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根钉入青石的木棍,又看向场中那个手持木棍另一端、身形依旧单薄却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
张猛那只独眼几乎要凸出来,脸上的凶戾和不屑彻底凝固,化为极致的震撼。王铁柱、赵大锤等人更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们见过楚明昭爆发煞气,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充满女子特有韵律却又凌厉无匹的枪术!这绝非军中大开大合的路数!
楚明昭缓缓收回木棍。手臂的剧痛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强行稳住,将木棍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众人,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力:
“看见了?这不是男人的把式!这是《凰焰兵法》中的‘凤点头’!是前朝凤翔卫的枪术根基!女子筋骨或许不如男子雄健,但柔韧、迅捷、灵巧,更擅借力打力,以点破面!练到极处,一枪点出,破甲穿喉,不在话下!”
她猛地看向张猛,目光锐利如刀:“张猛!你觉得她们是累赘?那我问你,若有一队夜枭此刻摸进山谷,你带着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老兄弟,能护住这里所有的孤儿寡母吗?!”
张猛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嗫嚅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现实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了他强硬的伪装。
楚明昭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李二嫂和那些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火光的女子们:“想活下去?想护住你们的孩子?想让那些害死你们丈夫、儿子、兄弟的人付出代价?那就拿起你们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棍子,柴刀,削尖的树枝!从今天起,跟着我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战鼓擂响,在山谷中回荡:“不是为了朝廷!不是为了将军!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身后的孩子!为了在这吃人的世道,挣一条活路!告诉那些想踩死我们的人——”
“女子,亦可执戈!亦可死战!”
“亦可执戈!亦可死战!”李二嫂第一个嘶声喊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猛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臂粗的短木棍,紧紧攥在手中,指节发白。
“亦可执戈!亦可死战!”其他妇人和少女仿佛被点燃,纷纷捡起身边的木棍、石块,甚至有人从坍塌的土墙里抽出一根锈蚀断裂的枪头,高高举起!稀稀拉拉却充满力量的呼喊汇聚起来,带着一股悲壮的气息,冲散了山谷的绝望。
【滴!检测到强烈意志共鸣!触发支线任务‘凤翼重光’阶段性目标!】
【滴!‘女军’雏形确立!核心成员:37人(含妇孺)!】
【滴!士气凝聚!系统量化模块启动!生成:‘女军士气值’!】
【当前士气值:100\/1000(初始凝聚)!】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楚明昭脑海中响起,同时,她的视野边缘,一个半透明的、如同粗糙兽皮卷轴般的淡金色光幕悄然展开。顶端是古朴的“女军士气值”字样,下方一条空槽,此刻前端亮起了微弱的一小截金光,标注着“100”。
楚明昭心中微动。士气值?可兑换?
她没有立刻查看,强撑着身体,开始布置。山谷深处一处背风、相对完整的石屋被清理出来,作为临时的“讲武堂”和指挥所。王铁柱、赵大锤带着还能动弹的老兵负责外围警戒和教授基础的格挡技巧。鲁老七则一头扎进一堆从废弃矿洞据点搜刮来的零散金属零件和破旧弓弩里,叮叮当当地开始捣鼓。
楚明昭则成了最忙碌的人。她强忍着右臂的不适和身体的疲惫,站在那简陋的“讲武堂”空地上,成为了所有女子的核心。
“枪,是手臂的延伸!握紧!腰为轴,力从地起!”楚明昭的声音沙哑却清晰,亲自示范着“凤点头”最基础的起手式和发力要点。她的动作因伤痛而无法做到完美,但那份对枪术真意的理解,却通过每一个细微的调整、每一次力量的引导,清晰地传递出来。
李二嫂咬着牙,双手紧握一根沉重的硬木棍,一次次模仿着楚明昭的动作。汗水顺着她蜡黄的脸颊滚落,手臂酸胀得发抖,但她眼神死死盯着前方一个用草绳捆扎的草人靶子,如同盯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一个叫春妮的十三岁少女,身形单薄,握着根细长的树枝,一次次刺出。她的动作笨拙,力量微弱,树枝甚至无法在草靶上留下痕迹。但她的眼神异常专注,小脸紧绷,每一次刺出都拼尽全力。
“手腕下沉三分!刺出时吐气!想象你的力量像水一样,汇聚到尖端一点!”楚明昭走到她身边,用左手轻轻托了一下她的手腕,纠正着姿势。
春妮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次刺出。这一次,树枝尖端划过草靶,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少女眼中瞬间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女军士气值+1】
楚明昭视野边缘的光幕上,那代表士气值的淡金色光槽,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跳动了一下,数值从100变成了101。虽然微不足道,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让她疲惫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
训练艰苦而枯燥。摔跤、脱力、手掌被粗糙的木棍磨破出血……是家常便饭。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放弃。失去至亲的痛苦和对未来的恐惧,化作了最原始的动力。每一次跌倒,都有人默默搀扶;每一次有人力竭,旁边的人会递上水囊(里面是融化的雪水);每一次有人因动作不标准而被楚明昭严厉纠正时,其他人会投来鼓励的目光,然后更加认真地练习自己的动作。
一种无声的、坚韧的纽带,在这群饱经苦难的女子之间悄然形成。
楚明昭穿梭在她们之间,指导、纠正、示范。右臂的伤口在不断的动作牵拉下,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如同阴冷的藤蔓,悄然缠绕着肩颈。她额角的冷汗从未干过,脸色在刻意涂抹的草药汁下,也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
【警告!毒素侵蚀加剧!能量储备:15%!‘血脉拟态’消耗增加!】
【女军士气值+1…+1…+1…】
光幕上的数字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着:105…107…110…
夕阳西沉,将山谷染上一层凄艳的金红。一天的训练终于结束。妇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去照顾孩子,准备简陋的吃食。几个少女相互搀扶着,揉着酸痛的手臂。
楚明昭独自一人,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走到山谷边缘一块背风的巨石后。她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滑坐下来,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痛楚。右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麻木感蔓延到了肩膀。
她闭上眼,强忍着眩晕,用意念点开视野边缘那淡金色的光幕。
【女军士气值:137\/1000】
下方,一个简陋的、如同用木炭勾画的兑换界面展开:
【基础枪术要点详解(图文):50士气值】
【简易格挡卸力技巧(影像):30士气值】
【基础体能恢复引导(呼吸法):20士气值】
【初级创伤止血处理:15士气值】
【‘九宫变阵’推演(初级·残):500士气值】(需前置条件:掌握基础枪阵雏形)
楚明昭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最后一项——“九宫变阵推演(初级·残)”。这正是母亲《凰焰兵法》残卷中记载的、凤翔卫核心战阵“凤翔九变”的简化基础!是能将零散个体力量凝聚成整体的关键!
500点!
她看着自己那可怜的137点士气值,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太慢了!这点士气值,连兑换最基础的详解都显得杯水车薪。而时间,是最奢侈的东西。杨廷安的屠刀不会等,夜枭的爪牙随时可能伸来。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楚明昭瞬间警觉,猛地睁开眼,右手下意识摸向腰后的青铜短剑。
“楚……楚校尉?”一个怯生生的、带着稚气的声音响起。
是春妮。那个十三岁的少女。她端着一个豁口的粗陶碗,碗里是冒着微弱热气的、浑浊的菜糊糊。她站在几步外,有些不安地看着楚明昭,小脸被寒风吹得通红。
“我……我看您没去吃……李二婶让我给您端点热的过来……”春妮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被楚明昭瞬间凌厉的眼神吓到了。
楚明昭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摸向剑柄的手也垂了下来。看着少女手中那碗浑浊却冒着热气的糊糊,看着她在寒风中冻得微微发抖却依旧捧得稳稳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喉头。她张了张嘴,那粗粝的嗓音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女军士气值+5】
光幕上的数字跳动了一下:142。
楚明昭微微一怔。不是因为那增加的5点,而是因为……这士气的提升,并非来自训练场上的呼喝,而是源于这寒夜里一碗微不足道的、带着温度的关怀。
她沉默了片刻,伸出左手(右手已无法抬起),接过了那碗粗糙的陶碗。入手温热,驱散了一丝指尖的冰冷。
“……谢谢。”她低声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刻意伪装的暴戾,多了些真实的疲惫。
春妮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用力摇摇头:“不……不用谢!楚校尉,您教我们打坏人!我们……我们都听您的!”她说完,像是害羞,又像是害怕打扰楚明昭休息,转身飞快地跑开了,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暮色里。
楚明昭端着那碗温热的糊糊,背靠着冰冷的岩石,久久未动。山谷深处,隐约传来妇人们哄孩子睡觉的低语,和几个少女相互揉捏手臂时压抑的痛呼声。夜色笼罩下来,寒风更烈。
她低头,看着视野光幕上那142点的士气值,又看了看那需要500点才能兑换的“九宫变阵推演”。
路,很长。很难。
但黑暗中,似乎有微弱的火种,正在这群被遗弃的人心中,艰难而倔强地燃烧着。
她端起粗陶碗,将碗中温热的、带着野菜苦涩味道的糊糊,一口一口,缓慢而坚定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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