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现场
清朝乾隆五十年,也就是公元1785年的夏天,福建侯官(今天的福州)显得格外闷热。这个地方靠近大海,空气里总是带着一股咸湿的味道,城里的榕树长得特别茂盛,一棵棵像巨大的绿伞,为人们遮风挡雨,所以福州也被叫做“榕城”。
在城里一条普通的巷子里,住着一户姓林的人家。男主人叫林宾日,是个读书人,靠着教小孩子识字念书,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他虽然很有学问,但考了很多次科举,都没能中举做官,家里过得紧紧巴巴。女主人陈帙,则是一位温柔又坚强的传统女性,日夜操持家务。
这一年的八月三十日,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白天刚下过雨,晚上稍微凉快了一些。突然,林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产婆高兴地向守在外面的林宾日报喜。
林宾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快步走进房间,看着襁褓里那个红扑扑、正挥舞着小拳头的儿子,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希望。这个孩子哭声特别响亮,眼睛也很有神,好像急着要看看这个世界似的。
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林宾日是个读书人,希望儿子将来能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贤人。他想起了东汉时期一位名叫徐穉(字孺子)的着名隐士,那人学问好,品德更高,受到很多人的尊敬。于是,他给儿子取名“则徐”。“则”就是效法、学习的意思。林宾日希望儿子能像先贤徐孺子一样,做一个有学问、有骨气的正人君子。
小林则徐就在这个虽然清贫,但却充满了书香和关爱的小家庭里慢慢长大了。
林家确实不富裕,有时候甚至吃了上顿愁下顿。但林宾日夫妇对孩子的教育却一点不含糊。林则徐四岁那年,父亲就开始正式教他读书写字了。
让人惊奇的是,这个小家伙聪明得不得了!父亲教他念古诗,他摇头晃脑地跟着读几遍,竟然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教他认字,也是看一遍就记住了,好像他的小脑袋瓜是个宝箱,能把知识都牢牢锁在里面。邻居们知道了,都夸林家出了个“神童”。
但小孩子总有调皮和骄傲的时候。有一次,小林则徐因为背诗背得又快又好,得到了父亲的表扬和客人们的连连称赞。他有点得意洋洋,走路都昂着头,还在小伙伴面前炫耀自己有多厉害。
这一幕被细心的母亲陈帙看在了眼里。晚上,她把儿子叫到身边,没有打他,也没有骂他,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徐儿,你知道‘满招损,谦受益’这句话吗?”母亲温柔地问。
小则徐眨了眨大眼睛,摇了摇头。
母亲耐心地解释:“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人如果自满了,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就会招来损失和麻烦;但如果能保持谦虚,就能不断地得到好处和进步。”她接着讲了一个古时候神童方仲永的故事,说那个孩子小时候也特别聪明,但因为后来骄傲自满,不再学习,最后变得和普通人一样,白白浪费了天赋。
故事讲完了,母亲看着儿子,语重心长地说:“孩子,有才华是好事,但品德才是立身的根本。一个人如果只有才华而没有品德,就像一棵没有根的树,风一吹就倒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油灯的火苗在轻轻跳动。母亲这番话,像一颗种子,深深地埋进了小林则徐的心里。他低下头,小脸有点红,小声说:“娘,我懂了,我以后再也不骄傲了。”
从那天起,林则徐学习更加用功,而且时刻提醒自己要谦虚。他不仅跟父亲学文化,更从父母的一言一行中学怎么做人。
父亲林宾日虽然自己生活不宽裕,但心地非常善良。他教育学生极其严格,但从不乱收学费,遇到实在穷苦人家的孩子,他甚至愿意免费教导。他常常对林则徐说:“读书不是为了升官发财,是为了明白道理,将来能为百姓做点实事。”
有一次,一个邻居因为欠了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林宾日知道后,毫不犹豫地把家里仅有的、准备过年用的钱拿了出来,帮邻居渡过了难关。小林则徐看着父亲的行为,虽然那个年过得有点清苦,但他心里却觉得特别温暖和自豪。
母亲的坚强,也同样影响着他。陈帙为了补贴家用,常常在昏暗的灯光下做女红,比如绣花、做衣服,一做就是大半夜,非常辛苦。但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总是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在这样的环境中,林则徐一天天长大。他不仅书本上的知识学得扎实,更重要的是,他懂得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仁爱,什么是骨气。福州城外的闽江浩浩荡荡地流向大海,仿佛也在预示着,这个在榕树下出生的男孩,未来将拥有一个无比广阔的天地。
客观评价
林则徐的童年和家庭环境,可以说是中国传统社会中“寒门出贵子”的一个典型样板。
他的家庭有两个显着特点:第一是“清贫”。这种清贫,让他从小就真切地感受到了普通百姓生活的艰难,这与他后来为官时始终体恤民情、兴利除弊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没有成为那种高高在上、不知民间疾苦的官僚。
第二是“家风清正”。他的父亲林宾日,是一位典型的儒生,恪守着“贫贱不能移”的道德准则。他言传身教的,不仅是书本知识,更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想。而他的母亲陈帙,则代表了传统中国女性坚韧、明理的美德。她那句“满招损,谦受益”的教诲,几乎是所有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成长过程中的“必修课”。
这种家庭氛围,为林则徐铸造了一副坚实的精神铠甲。后来他面对官场的腐败、禁烟的巨大压力、乃至流放伊犁的绝境,都能做到刚正不阿、处变不惊,其力量的源泉,正来自于童年时期打下的牢固根基。他不是一个突然出现的英雄,而是他所接受的家庭教育和文化传统,在那个风云激荡的时代,所必然结出的果实。
小小的侯官县城,已经装不下少年林则徐远大的志向。一纸来自京城的诏书,改变了无数读书人的命运。十三岁的林则徐,即将和成千上万的学子一起,踏上那座名为“科举”的独木桥。前方是荣耀,是挫折,还是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世界?请看下一章:《少年青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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