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死寂。
一声尖锐的,模仿夜枭啼鸣的哨音,毫无征兆地划破了赵家堡的宁静。
声音穿透力极强,自两公里外的山谷口传来,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急促与警惕。
“哗啦!”
谷口那座伪装成枯树的箭塔下,隐蔽的营房内,五十条汉子,在同一时间从睡梦中弹起。
没有喧哗,没有慌乱。
抓起靠在床头的长刀,套上皮甲,动作迅捷而无声。
短短十数息,一支杀气腾腾的队伍,便已集结完毕。
这就是赵家堡的护卫队。
在三嫂楚红袖的魔鬼操练,与那神秘的“天道酬勤”领地祝福加持下,这群曾经的流民地痞,早已脱胎换骨。
他们的反应速度,他们的纪律性,足以让任何一支正规军汗颜。
王二狗一身精悍的肌肉在火光下泛着油光,他一把推开营房的门,冲了出来。
“什么情况?”
一名负责守夜的护卫,从箭塔上滑了下来,单膝跪地。
“头儿!正前方,两公里外,发现两束火把,火光里,有三个人影!”
王二狗的脸瞬间绷紧。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是迷路的旅人。
“所有小队,进入预定阵地!”
“弓箭手,上箭塔!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
“其余人,守住谷口,敢有异动者,格杀勿论!”
他一连串的命令,清晰,果决。
下达完指令,他翻身上了一匹早已备好的快马。
“我去禀报主公!”
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中骤然响起,又飞速远去。
……
赵十郎的房间。
灯,亮着。
他没有睡。
那一声常人难以分辨的示警哨音,在他那已入暗劲的耳中,清晰如雷。
他只是静静坐在桌前,用一块柔软的鹿皮,擦拭着那柄削铁如泥的“夺命书生剑”。
剑身如一泓秋水,倒映着他那张平静得不起半分波澜的脸。
“砰砰砰!”
王二狗粗暴的砸门声响起。
“进来。”
赵十郎头也未抬。
王二狗推门而入,带着一身寒气和焦急,看到赵十郎那副悠闲的模样,不由一愣。
但他来不及多想,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地将谷口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主公,俺已经让兄弟们守住了!只是不知对方底细,怕有埋伏!”
赵十郎终于放下手中的剑。
他站起身,走到王二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做得很好。”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慎。”
王二狗被他夸得心头一热,胸膛挺得更高了。
赵十郎转身,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的一个暗格里,掏出一个黑色的,造型古怪的圆筒。
正是他开启黄金盲盒,得到的十个七倍军用望远镜之一。
他将那东西随手揣进怀里。
“走,去看看。”
“主公,您……”
王二狗想说您不必亲自犯险,但对上赵十郎那不容置喙的视线,他把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院子。
赵十郎身形一晃,整个人化作一道淡淡的虚影,几乎是贴着地面,朝着谷口的方向疾掠而去。
王二狗在后面看得心头狂跳,拼命抽打着马屁股,才勉强跟上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等他们赶到谷口时,这里早已是箭在弦上,杀机四伏。
护卫队员们潜伏在工事后面,手中的神臂弩,已经对准了远处那两点越来越近的火光。
“主公!”
“头儿!”
众人见他们到来,纷纷行礼,但阵型没有丝毫散乱。
王二狗跳下马,凑到赵十郎身边,压低了嗓子。
“主公,现在还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要不要先放一箭,警告一下?”
赵十郎没有回答。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黑色的圆筒。
他将圆筒举到眼前,对准了远方。
下一刻。
一个全新的,清晰到令人发指的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展开。
距离,被瞬间拉近。
黑暗,被强行撕开。
他看到了。
那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杀手。
而是两个穿着家丁服饰,吓得两腿发软的中年人。
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个身穿崭新官服,脸色却比纸还要惨白的文士。
正是黑风寨的二当家,那个被称作“智囊”的吴用。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布团,一双小眼睛里,全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对未知的绝望。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车上,似乎拉着一个沉重的箱子。
冯远才。
这条被逼上绝路的疯狗,终于,送来了他的投名状。
赵十郎放下手中的圆筒,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淡淡地,下达了命令。
“把谷口的闸门,打开。”
什么?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护卫队员,全都懵了。
王二狗更是急了。
“主公!万万不可啊!”
他一把拉住赵十郎的胳膊,急切地劝谏。
“咱们现在连对方是敌是友都不知道,就这么开门,万一他们后面藏着大队人马,咱们这不就是引狼入室吗?”
“主公,您三思啊!这太冒险了!”
周围的护卫们,也纷纷投来赞同和担忧的视线。
在他们看来,这确实是自寻死路的做法。
赵十郎没有解释。
也没有生气。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王二狗,看着这个对自已忠心耿耿,却受限于眼界和认知的下属。
然后,他将手中那个黑色的圆筒,递了过去。
“用这个看。”
王二狗一愣。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个黑漆漆的铁管子?
他满心疑惑,但还是接了过来,学着赵十郎刚才的样子,将那东西举到眼前。
然后。
他的世界,崩塌了。
轰!
仿佛有一道九天惊雷,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原本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两点火光的遥远黑暗,在这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扯到了他的面前!
距离,被剥夺了!
他看到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三个人的脸!
看到了他们脸上每一颗惊恐的汗珠!
看到了他们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看到了那个文官嘴里塞着的布团,和那双写满了哀求与绝望的眼睛!
这哪里是什么敌人!
这分明是三只待宰的羔羊!
王二狗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握着的,不是什么铁管子。
而是一只……神灵的眼睛!
一只可以洞穿黑暗,可以无视距离,可以看清世间一切虚妄的,天之眼!
他双手颤抖,缓缓放下了那个仿佛有千斤重的圆筒。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赵十郎。
火光下,主公的侧脸,平静,淡漠,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这份平静,在王二狗的眼中,却化作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神性的威严。
能执掌“天眼”者,非神,何也?
王二狗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震撼与狂热。
他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
这个七尺高的,在赵家村横行霸道的汉子,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赵十郎的面前。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充满了崇拜与敬畏的嘶吼,喊出了那句憋在心底的话。
“主公……神人也!”
“让他们进来。”赵十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放进瓮城,弩手瞄准,等我命令。”
瓮城,是赵十郎参考前世记忆,在两道闸门之间,设计的一片绝杀之地。
一旦进入,便是插翅难飞。
王二狗虽然不解,但对于赵十郎的命令,他早已学会了无条件服从。
“是!”
沉重的号令声,被传了下去。
“嘎吱——”
最外围那扇由巨木和铁皮打造的闸门,在十几个壮汉的合力推动下,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
门外,那三个早已是惊弓之鸟的人,看到前方突然打开的通路和透出的火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他们连滚带爬地,朝着那道缝隙冲了进来。
然而,当他们冲过第一道闸门,踏入那片被火把照得通明的空地时。
迎接他们的,不是温暖的问候。
“哐当!”
身后的闸门,轰然落下!
紧接着,前方,左右,头顶的墙垛上,同时亮起数十个火把。
火光下,五十张毫无表情的脸,五十具已经上弦,闪烁着死亡寒芒的重弩,对准了他们。
那两个家丁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屎尿齐流,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唯独中间那个文士。
他看着周围那黑洞洞的弩口,看着那一张张年轻却冷酷的脸。
他那张因为绝望而惨白的脸上,竟然,缓缓地,露出了一丝病态的,解脱般的笑容。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箭塔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句话。
“罪人吴用,奉主簿大人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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