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居仁的指尖在药碾子上碾着朱砂,粉末簌簌落在青石板上,聚成个歪歪扭扭的“囚”字。檐外的雨打在芭蕉叶上噼啪响,像极了三日前张铁曲魂在坛里抓挠的声音。
“墨大夫,韩立那小子又来问换魂丹的事了。”刘长老揣着个油纸包进来,里面是刚从后山采的凝神草,叶片上还沾着泥,“这孩子倒是执着,盯着十年前的旧账不放。”
墨居仁没抬头,碾子转得更快了:“告诉他,想学就得先学会守口。”朱砂末混着药香飘起来,他突然屈指一弹,颗药丸精准落进旁边的瓦罐——那是给张铁准备的“安神丹”,里面掺了三分锁魂散,不多不少,刚好能让曲魂老实三天。
刘长老看着他手腕上的血箭咒,那道青黑色的纹路又深了些:“你这咒……真不用找韩立试试?他那青铜残片不是能显影吗?或许能照出解咒的法子。”
“照出法子?”墨居仁笑出声,碾子猛地顿住,“照出我当年怎么把余子童的元神钉进他丹田的?还是照出我为了炼这丹,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他抓起把朱砂往炉里撒,火星“噼啪”炸开,映得脸忽明忽暗,“刘长老,你说这修仙界,哪有什么解咒的法子,只有换命的交易。”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韩立披着件蓑衣闯进来,青铜残片用红绳系在脖子上,被雨水浸得发亮:“墨大夫,我在张铁坛底找到这个。”他摊开手心,是枚刻着“仁”字的玉片,边缘还沾着黑垢,“这是不是你当年炼换魂丹时用的?”
墨居仁的瞳孔缩了缩,指尖下意识攥紧药碾子:“小孩子家家,别碰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他想去夺,韩立却往后一躲,残片突然发烫,在他手背上烫出个淡红色的印记——竟和墨居仁手腕上的血箭咒纹路一模一样。
“你看!”韩立举着手背凑过来,眼里闪着光,“这残片认我!余子童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封在我身体里了?”
刘长老在旁边看得心惊,刚想开口,却被墨居仁一个眼神制止。墨居仁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个黑木盒:“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就自己看吧。”盒子打开的瞬间,股腥气飘出来,里面是半枚枯骨,骨头上刻满了咒文,“这是余子童的指骨,当年我暗算他时砍下来的。你猜他临死前说了什么?”
韩立盯着指骨,残片烫得像块烙铁:“说什么?”
“他说,”墨居仁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贴在韩立耳边,“青铜残片里藏着掌天瓶的另一半,而能打开它的,只有你的血。”他突然抓住韩立的手腕,往指骨上按,“不信你试试?”
血珠刚碰到指骨,枯骨突然裂开,里面滚出粒灰黑色的丹丸,表面爬满血丝。韩立猛地抽回手,残片“当啷”掉在地上,显影出片模糊的光影——雪地里,个少年揣着捆凝神草跪在悬崖下,雪花落满肩头,却死死护着草叶不被冻坏。
“那是……”韩立指着光影里的少年,喉咙发紧。
“是十年前的我。”墨居仁捡起残片,纹路在他掌心慢慢变淡,“余子童说,用五十株凝神草换半部《长春功》,结果我采了一百株,他却给了我颗毒丹。”他掂了掂手里的血丹,“这换魂丹,本该是我用来夺他肉身的,最后却成了封他元神的锁。”
檐外的雨突然停了,阳光刺破云层照进来,落在血丹上,映出里面蜷缩的黑影——正是余子童的元神。韩立突然明白,张铁坛里的黑气不是曲魂,是被血丹镇压的元神碎片。
“所以你让我给张铁喂安神丹,其实是在加固封印?”韩立抓起瓦罐晃了晃,里面的药丸撞得叮咚响。
墨居仁没否认,将血丹塞回木盒:“他元神不灭,我这血箭咒就好不了。但你记住,修仙界的交易从来都是等价的——你想知道掌天瓶的秘密,就得先学会怎么用自己的血当钥匙。”他突然往韩立手里塞了把匕首,“敢不敢试试?”
匕首的寒光映在韩立眼里,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残片,突然想起墨居仁碾朱砂时的样子——那哪里是在制药,分明是在画阵。而石板上的“囚”字,最后一笔刚好指向自己脚下的位置。
“我要是不试呢?”韩立往后退了半步,脚尖碰到块松动的石板,下面传来空洞的回响。
“不试?”墨居仁笑了,指骨突然在他掌心化为飞灰,“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为什么你的青铜残片会认我这‘仇人’当主人。”
话音刚落,韩立脚下的石板突然裂开,露出个黑沉沉的地窖。里面摆满了陶罐,每个罐口都贴着黄符,符上的朱砂和墨居仁碾的一模一样。而最中间的石台上,放着半只掌天瓶,瓶身的纹路正和青铜残片严丝合缝。
“这才是我真正的炉鼎局。”墨居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种释重负的轻,“余子童以为我在炼夺舍丹,其实我在养瓶灵。而你,从一开始就是能让瓶身合一的钥匙。”
韩立低头看着掌心的残片,又看了看地窖里的半只瓶,突然明白那玉片上的“仁”字不是墨居仁的名,是“忍”——忍过雪夜的寒,忍过咒毒的痛,忍到钥匙找到锁的那天。
残片再次发烫,这一次,韩立没有躲。他握紧匕首划向指尖,血珠滴在残片上的瞬间,地窖里的半只瓶突然腾空而起,与残片“咔”地合在一起,绿液顺着纹路缓缓流淌,像极了当年墨居仁在雪地里护着的凝神草汁液。
墨居仁看着合二为一的掌天瓶,手腕上的血箭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朵红梅。
“你看,我说过,只有换命的交易。”他笑着擦了擦嘴角,“现在,该你选了——是用这瓶养自己,还是养那些罐子里的魂?”
韩立握着掌天瓶,绿液在瓶底晃出细碎的光。他想起光影里那个护着凝神草的少年,突然将瓶往炉里一倒,绿液遇火腾起青焰,烧得陶罐噼啪作响,里面的黑影在火中尖啸着消散。
“我选第三条路。”韩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劲,“谁的命都不换,只换个干净。”
墨居仁看着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滚下滴泪,混着雨水落在朱砂“囚”字上,晕开片模糊的红。檐外的芭蕉叶上,最后一滴雨落下来,砸在青石板上,像声叹息,又像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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