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千里,皎洁的冰雪世界,寂静而耀眼。
次日一早,猎鹿三人组再次向大山深处进发。
程守家经过前一天的教训,明显收敛了许多,但山林的经验,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养成。
行走间,雪地上忽现一行巨大的脚印,老蔫巴忽然抽动鼻子,面露郑重紧张之色。
“老虎?”尚和平看着地上硕大的脚印,看不出所以,只是看老蔫巴的样子不由紧张起来。
“是熊。刚下过雪,脚印是新鲜的。熊瞎子洞肯定在附近!”老蔫巴低声说,目光警惕地看着周围。
“太好了,熊掌有了。”程守家兴奋地打了个呼哨,抬脚就想循着味道去探个究竟。
身旁的老蔫巴和尚和平瞬间脸色大变!老蔫巴一把捂住他的嘴,尚和平则几乎同时钳住他的胳膊,两人不由分说,连拖带拽,迅速将他拉离那片区域。
“小祖宗!你想给熊瞎子送点心咋的?!”老蔫巴压着嗓子厉声呵斥。
“熊,还没冬眠吗?”尚和平手上没松开程守家,嘴上也忍不住好奇地问。
“刚入冬,没睡熟。那玩意冬天醒了就是阎王爷!沾上就脱层皮!”老蔫巴给尚和平和程守家补充知识盲区。
程守家还不服气地挣巴了两下,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后来干脆赌气走到前头。
穿越一片看似平坦无垠的雪原时,他脚下突然一空!积雪轰然塌陷,大半条腿瞬间陷落,一股刺骨的冰冷猛地蹿上来!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里,他整个人朝那幽暗的裂缝滑去!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尚和平已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般扑至,铁钳般的手一把死死攥住他的胳膊,猛地发力!
“咔嚓”一声,程守家被硬生生从那个隐藏的、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隙边缘拽了回来,摔在坚实的雪地上。
他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如纸,瘫坐在雪窝里,大口喘着粗气,望着那黑洞洞、冒着丝丝寒气的冰缝,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刚才那一瞬,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触感。
与此同时,程记大车店门前,程万山也行动了。
一匹大青骡子套好了车,喷着浓浓的白雾。
车老板老赵“啪”地甩了个漂亮的响鞭,清脆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响亮。
“喔——驾!”
大车轱辘碾过被踩实了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朝着刘家沟镇方向驶去。
雪停才一天,通往镇上的路已被来往的行人车马压出了几条明显的轨迹。
“赵叔,这么远的路,这一匹大青骡子有体力一天打个来回不?”栓子抄着袄袖子坐在右车辕上,冻得鼻子通红,和老赵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车厢里,坐着程家父女两个,不同于步行,坐在车上不活动,寒风更容易钻透棉袄。
程英穿着一身半旧的男人棉袍,戴着顶狗皮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女扮男装,既兴奋又紧张,不住地撩开棉帘一角好奇地向外张望。
程万山此行,名义上是替和尚尚和平打听办理户籍文书的事宜,实则一箭双雕。
刘家沟镇虽不大,但因是地势平坦,有几百亩难得的农田,百姓聚居,倒也热闹。
清末的关东集镇,土路两旁挤满了低矮的铺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幌子:酒幌、药幌、客栈幌子在微风中懒洋洋地晃动着。
街上来往行人大多穿着厚实的棉袄,缩着脖子,呵着白气。讨价还价声、牲口的叫声、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粗粝的生活气息。
街上热闹的地界积雪被踩成了灰黑色的泥泞,堆在路边。
程万山去镇公所,找到了相熟的赵保长。
赵保长鼓着蛤蟆眼,脸上堆着笑,“九爷,啥风把你吹来了?可是稀客啊!”
“唉,保长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程万山拱手,语气恭敬却不卑微,“上回你去我店里看到的那个从小剃了头发,养在萨满那里的孩子,投奔我来了,人也老实肯干。就想着在咱这宝地落个脚,求保长大人您行个方便,看看这户籍文书的事儿……”
示意栓子奉上礼物,不算特别贵重,却是实用的关东货——几张上好的皮子,一块腌渍好的狍腿肉。
赵保长打着哈哈,既没立刻答应也没拒绝,只说是麻烦事,得上头批等等。
程万山心知肚明,又顺势提出请赵保长及其“得力干将”还有几位朋友吃个便饭,务必赏光,赵保长这才眉开眼笑地应下。
就在程万山与赵保长寒暄时,程英在院子里等候,好奇地四处打量。
忽见一位穿着体面绸缎棉袍、戴着瓜皮帽、看似富商模样的人,正焦急地用一根树枝子在一个雪堆旁划拉,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应该是掉这儿了……”
程英眼尖,看到雪地里有一点翠色,过去弯腰捡起,是一枚成色不错的翡翠扳指。“先生,您是在找这个吗?”
那富商一看,大喜过望:“哎呀!正是正是!多谢小兄弟!不值什么钱,可是家传的物件儿!”他接过扳指,仔细擦干净,连连道谢。
“小兄弟心善眼亮,不知怎么称呼?在哪家宝号做事?”他见程英穿着伙计衣裳,故有此问。
程英按爹事先交代的,压低声音道:“俺姓程,是下和尚窝堡程记大车店的,跟掌柜的出来办事。”
“程记大车店?好,好,我姓韩,从丹庄县过来的。小兄弟,这份情我记下了。”富商韩老爷笑着拱手,匆匆离去。程英并没太在意,只觉得做了件小事。
晌午,镇上最好的饭馆“聚香居”二楼最里头的包间里,热气腾腾。
程万山做东,赵保长、刘三癞子,还有上次那个掉了骨哨的差役。
“上次在我们窝堡见过,你们办差,我不好多打听打扰,兄弟贵姓?怎么称呼?”程万山故意问。
“免贵姓万。”差役明白程万山的赵保长关系,自然也十分客气。
“伍万”——姓万,排行老五,平时爱打牌,万五叫反了,就变成了伍万。”赵保长大声介绍到,随即有附在程万山耳边说,“上峰安排下来的,有些来路。”
“哈哈哈,伍万兄弟,好名字。来来来,咱们端起来,一起走一个。”程万山给足了伍万面子。
隔壁包间里,老赵带着栓子、程英,以伙计的身份在隔壁桌坐下,好菜也照样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杯烧刀子下肚,程万山故意装出七八分醉意,脸红脖子粗地开始“骂街”:“妈的!…真当我程老九是泥捏的?…什么‘一股风’!一群不上台面的响马,也敢踩到老子头上拉屎!四天前,下雪前,他摸进咱的地界,讹了老子百十斤粮!…呸!”
程万山重重一拍桌子,碗碟乱跳,“也不打听打听!我连襟在奉天城是干啥的?!张团长我亲戚,王队长我连襟,道上雷爷那也是给过面子的人!我兄弟…我兄弟…”
喜欢和尚窝堡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和尚窝堡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