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上飞和手下两个弟兄,早前就扮作砍柴的樵夫,用马驮着几捆柴火,先伍万一步溜进了刘家沟镇。三人原本在镇上的“悦来”客栈落了脚,只等伍万那边递出消息,便可返山复命。
谁知刚在客房里撂下行囊,还没等喘匀气儿,伍万的亲信就找上门来,传话说伍爷让草上飞独自去镇公所一趟,特意叮嘱其余两人留在客栈候着。
草上飞作为东山寨排得上号的悍匪,前不久刚升了排长,手下管着三十四号兄弟,也算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儿。
但一听要去镇公所,心里顿时敲起了小鼓。
上回受尚和平差遣,是夜里摸黑去的伍万家里,黑灯瞎火的不觉着啥。
可这青天白日,让他一个土匪大摇大摆走进巡捕房,简直就像让黄鼠狼去给狗哥哥拜年,——自个儿往刀口上撞!
走到巡检司办公室门口,看见伍万倒背着双手站在那儿,草上飞只觉得腿肚子转筋,喉咙发紧,脸上没了血色,颤着声儿小声问候:“二…二当家,您找我?”
伍万耷拉着眼皮,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叫伍爷。”
草上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都到了衙门口了,哪还能喊山寨里的称呼?他赶紧咬了咬舌尖,稳住心神:“伍爷,您吩咐!”
“嗯,”伍万这才抬了抬眼,“一会儿带你去见见缸爷。”
草上飞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应道:“听伍爷安排。”可一想到不仅要进镇公所,还得往那阴森森的大牢里钻,后脊梁就嗖嗖冒凉气。
伍万看出他神色不对,停下脚步,面朝着他宽慰道:“别慌,我花了大价钱上下打点,才挣来这个探视的机会。”
他特意加重语气,“主要是让你亲眼瞧瞧缸爷,回去也好给雷爷有个准信儿,让他放心。”
其实伍万心里另有算盘——他要让草上飞这个“自己人”亲眼见证,他带来的那些黄白之物,确实都“用在了刀刃上”。
草上飞连忙点头:“伍爷想得周全。”
伍万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压低声音叮嘱:“记住,待会儿见着缸爷,嘴上把个门儿,别啥都往外秃噜,免得他跟着着急上火。”
“嗯嗯,明白。”草上飞虽然心里打怵,但临行前师傅尚和平“全力配合”的交代他记得真真儿的。
镇公所的大牢里头,阴暗潮湿,一股子霉味混着血腥气直冲鼻子。
伍万领着草上飞,站在关押拍地缸的牢房外头。
趁狱卒哗啦啦开着门锁的工夫,伍万又凑到草上飞耳边,低声重复了一遍:“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拍地缸瘫在发霉的草堆上,浑身是伤,最要命的是肚子上那个枪眼,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牢里本来就条件恶劣,更是缺医少药,何况他是个杀人越货的土匪,能给口吃的对付活着,都是得了李队长临走时的交代。
这会儿拍地缸已是气息奄奄,听见锁链响动,牢门开启的声音,他半眯着的眼睛里陡然射出悍匪特有的凶光。
“缸爷,缸爷!”伍万还没进门,就隔着栅栏,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眼前的拍地缸那还是东山寨那个飞扬跋扈的矬胖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说,满身伤痕血污,还夹杂着屎尿的骚臭味,人也瘦了一大圈儿。
“三…缸,缸爷!”草上飞是进了老房门,走到跟前,才确认地上瘫着的是三当家拍地缸,于是,壮着胆子唤了两声。
拍地缸定睛一看,竟是伍万和草上飞,心头一热——总算见着自家人了!
自己负伤被俘,虽然迷迷糊糊,但被关在刘家沟镇公所,他是知道的。
只是牢房里呆了这些天,伍万一直没露面,心里正犯嘀咕,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见死不救,明哲保身,保不齐还会落井下石。
眼下见伍万提着食盒来看他,那点疑虑顿时化作了委屈和怨怼,有气无力地哼道:“伍爷是……来看笑……话的?”
“缸爷,您这是怪罪弟弟了。”伍万讪笑着赔不是,“兄弟回来晚了,让哥哥受委屈了。”
“得知您受伤……来了镇上,大当……雷爷在山上急得火上房。”伍万赶紧改了口风。
“我们刚从山上下来,正想法子……您多吃点儿,好生将养。”说着伍万把食盒递过去,一股烧鸡的香味飘了出来。
自从被俘,拍地缸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餐食,美味近在眼前,责怪的心也少了几分。
拍地缸这些天在牢里啃的都是馊窝头,闻到肉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那点怨气也消了大半。
“你缸爷……我命硬,肚肠子……漏风也得……吃饭,狗日的……清狗,这几天饿……得老子前胸贴后背。”
草上飞牢记着“谨言慎行”,一直没敢多嘴,这会儿见拍地缸喊饿,赶紧上前打开食盒,撕下个肥鸡腿递过去。
拍地缸接过鸡腿咬了一大口,扯得伤口生疼,却顿时来了精神,说话都利索了些:“要是……再来点烧刀子就更美了!”
“待会儿就让人送来。”伍万连忙应承,“缸爷好生养着,我和光头兄弟商量好了,必定……”话到嘴边留半句,防着隔墙有耳。
拍地缸疼得龇牙咧嘴,抬眼瞅了瞅伍万,又瞥了眼他身后闷不吭声的草上飞,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光头……和尚……他……”
伍万立刻打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缸爷莫要激动,,好生养伤要紧。山里一切都安生。”
草上飞在一旁使劲点头:“师傅和雷爷都打了包票,要,要……鸡(救)……缸爷出去。”一紧张,差点说秃噜嘴。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待伍万和草上飞离开后,拍地缸心里却翻腾开了——
和尚真要救他?可花蝴蝶分明是死在和尚手里!按理说自己回去对他是个威胁,他为何要伸这个手?
是真顾全大局,还是另有所图?他多了个心眼,把亲眼看见尚和平手刃花蝴蝶的事暂时压在心底——担心这会儿说出来,保不齐节外生枝,就要招来杀身之祸。
这真是“求锤得锤”!
事实上,恰如拍地缸所担心的——
伍万就是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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