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雾气灌进喉咙，像吞了口烧红的沙子。叶无痕没停下，一步踏进火山裂口深处，脚下黑石被踩出细密裂纹，热流从缝隙里往上钻，顺着靴底往小腿爬。
他没甩，也没皱眉，只是左手在袖中轻轻一动，吞噬本源自然运转，将侵入体内的高温尽数抽走，化作一丝丝温顺的能量滑入丹田。这动作如今已成本能，就像呼吸一样熟。
可他知道，不能再靠本能了。
刚才那一声识海共鸣不是错觉，也不是巧合。那像是某种召唤，又像是警告——来自地底三百丈的塌陷祭坛，来自苏璃月口中那个“血往上流、灰烬聚山”的倒转时空。
他贴着岩壁往前挪，脚步放轻。洞内不像外面那样空旷，越往里走，空间越窄，头顶的岩石逐渐压低，逼得他不得不微微弯腰。岩壁上布满暗色纹路，和玄火晶上的图案如出一辙，但更密集，更复杂，像是被人用刀一笔笔刻进去的。
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道纹路。
指尖刚触到石头，整条手臂就是一麻。
不是痛，也不是烫，而是一种奇怪的震感，像是有东西在纹路底下流动，顺着他的皮肤往骨头里钻。他立刻缩手，瞳孔微缩。
“活的？”
他没再碰，而是退后半步，左眼缓缓睁开。时轨之瞳悄然启动，视野瞬间穿透岩壁，看见了那些纹路的真实模样——它们不是死物，而是由极细微的能量节点串联而成，每隔三息，就会有一股赤红光流从某处节点爆发，沿着特定路径奔涌一段距离，然后沉寂。
“阵法。”他低声说，“还没完全激活。”
他开始绕路。既然能量会流动，那就一定有规律。他盯着地面，观察每一道符文的亮起顺序，发现只要避开那些即将发光的节点，就能安全通过。这不难，难的是不能出错——错一步，整片区域都会炸。
走了约莫三十丈，他忽然停住。
前方地上躺着三具尸体。
不是火蜥蜴，是人。穿着残破的皮甲，胸口焦黑一片，像是被火焰从内往外烧穿的。他们手中还握着短刀，姿势定格在临死前的防御姿态。最边上那人怀里掉出半张纸，边缘卷曲发黑，上面画着七颗星点，连成北斗形状。
叶无痕蹲下身，用两根手指捻起那张纸。
“七星引火阵……”他念出名字，眉头一跳。
这名字他听过，不是什么正经功法，而是古籍里记载的一种邪阵——以七枚蕴含火属性本源的晶石为基，借妖兽之躯为引，点燃地脉之火，最终焚尽方圆百里生灵，只留下纯粹的炎能供人收割。
“谁要这种东西？”他把纸塞回尸体怀中，站起身，“收割完了，拿来喂谁？”
他没再多想，继续往前。
又行二十丈，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呼吸都重了几分。前方出现一个巨大溶洞，中央是一片沸腾的熔岩池，赤红液体缓缓翻滚，不时炸开一朵火浪。池子周围，七块紫红色晶体呈弧形排列，每一块都嵌在黑色石柱顶端，表面浮着与岩壁相同的符文。
而在熔岩池中央，一只巨蜥正缓缓升起。
它体型比外面那些大了整整一圈，通体覆盖赤黑鳞甲，背脊如锯齿般隆起，每一片鳞都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眼眶里没有瞳孔，而是嵌着两枚类似玄火晶的结晶，正随着熔岩的节奏忽明忽暗。
叶无痕屏住呼吸，贴紧岩壁阴影。
他知道这是谁了。
火蜥蜴王。
可还没等他进一步探查，那家伙忽然抬起脑袋，朝他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是瞎看，是直勾勾地盯。
叶无痕心头一紧，本能地调动吞噬本源，准备随时抽身。可就在那一瞬，他察觉到不对——对方背部中央的一片鳞甲，竟然微微反光，精准折射出他瞳孔中流转的猩红漩涡。
“能反射本源之瞳？”
他立刻收力，连呼吸都放缓。这不是普通的妖兽，也不是单纯的阵灵。这玩意儿体内有东西，能感应甚至反弹他的能力。
“要么是同类法则……”他在心里飞快判断，“要么，就是被人改造成专门克制我的‘镜子’。”
念头刚落，火蜥蜴王猛然甩尾，重重砸向地面。
“轰！”
一声闷响，七块玄火晶同时亮起，赤光冲天。地面符文瞬间激活，七道火舌从晶体下方喷射而出，呈网状封锁整个洞口。火焰中夹杂着扭曲的波纹，空气被撕开细小裂缝，显然是附带了禁锢之力。
叶无痕早有防备，右臂一抖，噬魂链从袖中滑出，缠上小臂。他掌心一压，释放出一丝阴寒之气，在身前凝成薄霜屏障。
高温与寒气剧烈对冲，雾气腾起，形成短暂遮蔽。火舌擦着他肩膀掠过，偏移半尺，轰在身后岩壁上，炸出一片焦黑坑洞。
他借势贴墙闪避，右手撑地稳住身形，左眼时轨之瞳全开，捕捉阵法能量流转节奏。
三息一循环。
第七颗晶石亮度略弱。
“节点不稳……阵法没完成。”他心中有了数，“有人在强行重启，但力量不够。”
他抬头看向熔岩池中的巨蜥。
这家伙不只是守卫，更像是阵法的核心枢纽——它的每一次动作，都在引导能量流向。若能打断它，阵法必崩。
可问题是，怎么打？
刚才那一击已经证明，这家伙不仅能预判他的位置，还能反弹吞噬本源的波动。若是硬拼，很可能反被牵制。
他没急着出手，而是继续观察。
火蜥蜴王低吼一声，四肢蹬地，如炮弹般扑来。它速度极快，落地时爪尖划过地面，溅起一串火星。未及近身，口中已喷出一道浓缩火柱，直取叶无痕面门。
叶无痕侧身闪避，同时左手猛掐经脉，强行逆转体内能量流向。就在火柱即将命中之际，他感到识海一阵震荡——刚才释放的吞噬本源波动，竟被对方背部鳞片反弹回来，直冲神魂！
那一瞬，他体内的本源之力出现短暂紊乱，仿佛自己成了被吞噬的对象。
他咬牙，将失控的能量导入左手噬魂链。
链条剧烈震颤，发出一声低鸣，像是承受了巨大压力。寒气从链身爆发，顺着经脉扩散，总算卸去部分冲击。
他顺势翻滚，避开火柱余焰，右肩劲装仍被灼穿，露出一道焦痕。他没管伤，迅速退至岩壁凹陷处，背靠石壁，眼神却愈发锐利。
“不是反射……是在模拟。”
他终于明白。
这头火蜥蜴王不是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复制了他的能力。它眼中的晶石、背上的鳞片，都是某种媒介，能捕捉并重现吞噬本源的运作方式。它越战斗，就越像他。
“所以它不怕我吞它……”他冷笑，“因为它也在等我暴露更多。”
他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噬魂链。
链条还在微微发烫，像是刚经历一场激战。他把它重新缠回袖中，动作缓慢，却格外沉稳。
火蜥蜴王站在熔岩池边，没有追击。它缓缓转头，再次盯住叶无痕藏身的位置，眼中晶石闪烁不定，背部鳞片也跟着明灭，像是在计算下一步。
叶无痕没动。
一人一兽隔着火网对峙。
洞内只剩下熔岩翻滚的声音，还有那七块晶体持续不断的嗡鸣。
忽然，他抬起左手，指尖凝聚一点赤金光芒。
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
而是一种试探。
他将那一缕吞噬本源之力缓缓释放，像是一滴水落入湖面，无声无息地散开。
火蜥蜴王的眼珠动了。
背部中央的那片鳞甲，也随之微微偏转。
叶无痕嘴角一扬。
“果然……你在学我。”
他收回手，目光扫过七块晶体，最后落在最右边那颗略显暗淡的晶石上。
“你缺的不是力量……是完整的火源。”
他深吸一口气，脚尖轻轻点地，准备移动。
就在这时，火蜥蜴王忽然张开嘴，喉咙深处传出一阵低沉的震动。
不是吼叫，也不是咆哮。
而是一种音节分明的嘶鸣，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残片。
叶无痕瞳孔一缩。
他听不懂，但识海里的吞噬本源，竟然起了反应。
那声音，似乎与他体内的法则碎片产生了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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