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这一走，南山村好像一下子空了不少。虽说日子还是照常过，工坊的烟火气也没断，可大伙儿心里头都跟缺了块啥似的，干啥都提不起十足的劲儿。
顾清辞表面上看着最平静，该巡视茶园巡视茶园，该去工坊盯活去工坊盯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心里头跟猫抓似的，七上八下。算着日子，萧屹他们这会儿该到哪儿了？路上顺不顺利？那明州港是个啥光景？陈海商靠不靠谱？这些念头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赶都赶不走。
这天他在工坊看李叔他们炒制新一批的“岁寒”，看着那茶叶在热锅里翻腾，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萧屹沉默地盯着炭火的样子，手里的动作不由得就慢了下来。
“顾小哥，你看这火候成不？”李叔抹了把汗，问道。
顾清辞猛地回神，凑近看了看锅里的茶叶，定了定心神才说：“嗯，再翻炒几下就能起锅了，火候正好。”
从工坊出来，他信步走到村西新园。茶苗长势很好，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就让人欢喜。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条通往山外的小路。以前萧屹在的时候，也常这样并肩站在这里看茶园，那人话不多，但那份无声的陪伴，比什么都让人安心。现在……
他轻轻叹了口气。
“顾小哥，又惦记萧壮士他们呢？”赵里正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
顾清辞收回目光，笑了笑：“里正叔，您不也一样？我看您这几天往村口溜达的次数可比往常多多了。”
赵里正嘿嘿一笑，也不否认：“可不是嘛！铁柱那小子头一回担这么重的担子，俺这心里啊，还真是有点放不下。还有萧壮士，虽说本事大，可这出门在外的，啥意外都可能碰上……”
两人正说着，王婶风风火火地找了过来，一脸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顾小哥，里正，你们听说了没？昨儿个张老六从镇上回来，说是在茶馆里听人闲聊，提到往明州去的那条官道前阵子不太平，好像有伙流寇闹腾过！”
顾清辞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什么时候的事？消息确凿吗？”
“就是十来天前的事儿！”王婶急急地说，“张老六说听得真真儿的，说是已经被官府剿了，可谁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啊？咱们的车队可别正好撞上了！”
赵里正把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这可真是……早知道该多派几个人跟着！”
顾清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吟道：“萧屹行事谨慎，出发前肯定也打听过路上的情况。既然官府已经剿过，想必现在应该太平了。再说，以他的本事，就算真遇上几个毛贼，也应付得来。”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的那块石头到底是悬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担忧像瘟疫一样在村里悄悄蔓延。大伙儿干活的时候都心不在焉，一有生人进村，就忍不住围上去打听有没有外面的消息。
铁柱他娘更是天天跑到村口的土地庙去上香，嘴里念念叨叨地求菩萨保佑她儿子和萧壮士他们平安归来。
顾清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会影响村里正常的生产生活。这天傍晚，他把赵里正和几位村老请到自家小院。
“各位叔伯，”顾清辞给每人倒了碗茶，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大家都很惦记萧屹和铁柱他们，我心里也惦记。可咱们不能自乱阵脚。萧屹的本事大家是知道的，铁柱也是个机灵孩子，同去的几个也都是稳妥人。咱们要相信他们能把事情办好，平安回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眼下春茶采收在即，新园的茶苗也要加紧养护，工坊里更是离不开人。咱们要是先慌了神，耽误了正事，等他们带着好消息回来，看到咱们把家里弄得一团糟，那才叫寒心呢。”
赵里正点点头：“顾小哥说得在理。是咱们太沉不住气了。出门在外，最忌讳家里人心惶惶的。”
一位村老也捋着胡子说：“是啊，咱们该干啥干啥，把家里照顾好，才是正理。”
顾清辞见大家都听进去了，便趁热打铁：“这样，从明儿个起，咱们该采茶采茶，该制茶制茶，一切照旧。我打算把新园东边那片坡地也开出来，多种些茶苗。等他们回来，看到咱们又有了新气象，指定高兴。”
“这个主意好！”赵里正一拍大腿，“明儿个我就召集人手，咱们热热闹闹地干起来！”
说来也怪，这么一安排，大伙儿心里反倒踏实了不少。第二天，南山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景象，采茶的，制茶的，开荒的，各司其职，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人望着村口出神，但那种惶惶不安的气氛总算消散了。
顾清辞也强迫自己把心思都放在茶园和工坊上，亲自带着人去新园规划那片坡地，手把手地教大家怎么选苗怎么栽种。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拿出萧屹临走前留给他的那把小匕首——那是萧屹平日里随身带的，说是给他防身用——细细摩挲着，心里默默地算着日子。
“应该快到明州了吧……”他望着窗外的月色，轻声自语，“路上一定要平安啊。”
这牵挂，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连着南山村，系着远行的人。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待的滋味虽然难熬，但有了这份共同的期盼和手里的活计，大家的心反而渐渐安定下来。他们都相信，只要把根扎牢，把家守好，远行的人就一定会带着希望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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