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华如水,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映出一片清辉。
沈怜星独自坐在书案前,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处理堆积的庶务或潜心研读那些深奥的医书。
白日里关于宫寒渊的种种听闻,那些关于他如何雷厉风行、手段酷烈地查办贪官的事迹,依旧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如同夜枭的羽翼拂过心尖。
她不由自主地,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开始将自身处境与那位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督公大人进行一番深刻的对比。她,名义上是永安侯府尊贵的嫡长女,却因父亲昏聩偏心、姨娘狠毒算计,自幼受尽欺凌冷眼,如同碍眼的绊脚石,最终被迫离府,与身中剧毒、缠绵病榻的母亲相依为命,在这京郊的庄子上身世飘零,如无根之浮萍,风雨飘摇。
她必须隐忍,必须暗中周密规划,必须一点点积蓄力量,她所有的努力和挣扎,不过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与母亲的一切,为了在这世上能有尊严地活下去,为了保护身边仅有的、珍视的人。
而他,宫寒渊,权势滔天的东厂督公,当今小皇帝最信任倚重的臂膀。他立于帝国权力之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执掌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手握无数人的生杀予夺大权。
他不需要像她这般隐忍蛰伏,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现他的暴戾与冷酷,用最直接、最血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清除异己,震慑朝野,他所过之处,便是血雨腥风。
表面上看,他们一个在野,挣扎于底层;一个在朝,屹立于巅峰;一个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地求存;一个雷霆万钧,随心所欲地掌权。
简直是云泥之别,判若霄壤。然而,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沈怜星却隐隐感觉到,在那截然不同的表象与生存方式之下,他们似乎奇异地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共性,如同两条平行线在无限远处可能产生的交集。
他们都是孤独的,灵魂仿佛独立于喧嚣之外。
她虽有母亲、忠心不二的魏嬷嬷、天真烂漫的桃花等人相伴,但复仇的重担、未来的莫测、心底深藏的恨意与谋划,只能由她一人承担,无人可以真正分担。
她的心事,她的恐惧,她的决断,无法与人尽言,只能自己咀嚼消化。
而他,那位督公,高高在上,受着世间无尽的恐惧、敬畏、谄媚与诅咒,又有几人能窥见他真实的心境?那双看惯了生死、洞悉了人性丑恶的冰冷眼眸深处,在那暴戾与冷酷的面具之下,是否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寂寥与空旷?是否也曾感受过彻骨的寒意?
他们都与周遭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如同异类。
她在侯府是嫡女却无地位,在庄子也并非真正的农女,她的见识、能力、隐藏的锋芒与不甘,都超出了她所处的位置,让她无法完全融入任何一个圈子。
而他,一个宦官(至少世人所知如此),却拥有着凌驾于无数健全男子之上的权势和……那惊心动魄、近乎妖异的俊美,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颠覆常理的存在,与这世间的伦常似有一种无形的冲突与悖离。
他们都背负着沉重的过去,行走在黑暗与光明的边缘,双手或许都不甚干净。
她的黑暗来自于家族的倾轧、至亲的迫害和命运的残酷捉弄,她的挣扎带着血泪。
他的黑暗,则或许来自于东厂本身的诡谲属性,来自于他双手必然沾染的鲜血与罪孽,来自于他那用无数尸骨堆砌而成的、令人窒息的凶名。
想到这些,沈怜星心中竟生出一种荒谬绝伦、却又无比真实的同是天涯客的同病相怜之感。
虽然他们所走的道截然不同,目标迥异——她求的是具体而微的公道、生存与亲情;他行的是莫测高深的权术、制衡与杀戮——但那种游离于主流之外、独自面对世间风雨与内心洪流的孤独境遇,却让她对他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共鸣。
这丝共鸣如风中残烛,转瞬即逝,却在她波澜不惊的心湖上,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留下了短暂的、扩散的涟漪。
她很快摇了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苦笑,甩开这有些不切实际甚至危险的想法。
无论如何,宫寒渊那样立于云端、执掌生杀的人物,于她而言,依旧是遥远如星辰、危险如深渊的存在。
她的路,她的仇,她的未来,还是要靠自己脚踏实地,一步步走下去,无法假手他人,更与那等人物无关。
只是,经此一番深夜独处的对比与沉思,她对于权力本质的复杂性,对于在这世间不同处境下的生存之道,有了更深一层的、尚且模糊的认知。
在这纷扰世间,无论是隐忍蛰伏还是锋芒毕露,无论是为了生存挣扎还是执掌权柄,似乎都逃不开某种意义上的孤独宿命与永不停息的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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